看到他下樓,薄清嶸扔掉手裡的菸頭,用腳摁熄了:“早。”
“來很久了?”沈風眠走過去,拍了他一下:“走吧,有什麼話邊吃邊聊。”
吃飯總是最容易拉近距離的方式。
薄清嶸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很直接地把來意說了出來。
“我今天早上剛從榆興趕過來,聽說那些人都要出來了……”他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我聽人說,宋叔……出不來了?”
沈風眠嗯了一聲:“本來是打算等塵埃落定了再和你說的,既然你知道了,也沒什麼好瞞的,這事你別去摻和,宋掌櫃不能出來。”
不是出不來,而是不能出來。
薄清嶸捏着筷子的手顫了一下,帶着一絲悲傷地:“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沈風眠輕聲笑了一下,搖搖頭:“這事你不會以爲把這條線挖出來了就行了吧,收尾懂嗎?”
看着薄清嶸呆住的樣子,沈風眠挑了挑眉:“他們之前犯的錯,不是說認個錯,以後不幹了就能了事的,之前賣出去的,他們得弄回來,吞進肚子的,得吐出來,暗線是沒得說,明線上的,基本都是宋掌櫃出面辦的事,不找他找誰?”
這條線上,搭進去的何止百十來人?
雖然說法不責衆,但是數額巨大,造成的損失必須得有人來承擔。
更何況這些錢分攤下去,大部分都已經被揮霍了,找得回來也許還能減減刑,找不回來……
薄清嶸越聽心越涼,面色一分分蒼白:“我,我沒想過……”
“那你現在就好好想一想。”沈風眠並沒太客氣,收回目光繼續吃粉:“你如果真想做點什麼,就去看一看宋掌櫃,勸他把事情都交代清楚,能追回來多少是他本事,如果數額大的話,減刑也是有可能的。”
“意思就是說……判刑判定了……”
沈風眠頭也不擡地點點頭。
這不是廢話,肯定的。
就算不是爲了那些贓物,就是爲了殺雞儆猴,宋掌櫃也不可能脫得了身。
薄清嶸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只感覺面前的粉都沒了味道。
看着他這難受的樣兒,沈風眠想了想,決定安慰他一下:“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也關不了多久的。”
“真的?”薄清嶸期待地看着他:“大概會多久?”
沈風眠猶豫了一下:“啊,大概……會無……五六七八九十……”
他也說不準了。
“多謝款待,我先去看看宋叔。”
薄清嶸走了以後,沈風眠沉思片刻。
看來,他不能去秦家了。
他皺緊眉頭,痛苦地招招手:“老闆,再加個蛋!”
果然如薄清嶸所說,不到中午,江雲不少人交待以後,陸續被放了出來。
他們連家門都沒進,在顧老闆的帶領下,徑直朝臻品齋而來。
“沈風眠!”
有人擡腳一踹,直接踹開大門走了進去。
沈風眠坐在沙發裡,捧着本書看得專心,滿臉寫着認真。
顧老闆衝過去,最先發聲:“沈老闆,我們夠配合你了吧,但你這也未免太過分了,不但騙了我們,還絕了我們後路……”
各種語調的敬稱全部朝沈風眠砸來,他們溫和地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順便祝福了一下他的子孫後代。
等他們說得口乾舌燥,氣得跳腳以後,沈風眠才悠哉悠哉地取下了耳塞。
像是才見到衆人一般,他擡起眉梢:“哎呀,顧老闆,好久不見,最近哪裡發財啊?”
“……”顧老闆四下找砍刀:誰都別攔着他,他要他死!!!
沈風眠笑了笑,一把拉着他坐了下來:“哈哈,開個玩笑,別動氣,來來來,有什麼話,咱坐下慢慢說。”
“有什麼好說的!這事沒得說!我們配合你,結果你就是這樣坑我們的!我跟你講,這事你必須負全責!”顧老闆氣得想拍桌子,他一張老臉全丟盡了!這把年紀了還被關了好些天!
“負責?負什麼責?”沈風眠一臉無辜,溫和地笑了笑:“顧老闆,我聽說你們因爲被人騙了,被關了幾天局子?哎呀,這事可大可小,你們呢,也彆着急上火,依我看吶,這事該怎麼整就怎麼整,急也急不來,能把東西找回來的就找回來,找不回來的就花錢消災,圈子裡這事又不少見,是不是?”
旁邊有人怒目相視:“什麼叫騙!就是你害的!”
“我害了什麼?”沈風眠疑惑地看向他:“我啥都沒幹啊,我整天就擱店裡種花種草的,這你可不能冤枉我,哎,話說回來,顧老闆,你們是被人騙了什麼,怎麼騙的啊?”
這句反問簡直是靈魂拷問,衆人怔住了。
不管是被騙,還是主動的,這事都沒法擱明面上來談。
顧老闆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語氣,決定坐下來慢慢說:“沈老闆……”
等到童皓如今一羣小夥伴從家裡趕過來找沈風眠的時候,看到他們一羣人正圍着幾個盆子的芽查資料。
“這個估計是毛豆吧……”
“我這棵感覺有點像月季,沈老闆,你覺得呢?”
沈風眠含笑點點頭,撥弄着一株毛茸茸的尖尖:“暫時不確定,可能得種下去才知道。”
“……什麼情況!?”童皓很震驚。
虧他以爲這裡會打起來,接到消息就帶着夥伴們衝過來了,結果???
沈風眠還笑眯眯招呼他們過來一起看,這謎之炫耀的語氣是什麼鬼啊。
不過……
童皓興沖沖跑過去,很好奇地撥了撥那玩意:“這真能活嗎?”
“能的。”沈風眠一本正經:“好好種就能活。”
一羣人圍觀了一下午,最後也沒能就古董行的事情說上幾句話。
因爲所有人的重點全都偏移了。
等顧老闆他們一回去,哎!?好像哪裡不對!
該死的沈風眠,又把他們帶溝裡了!
於是,都沒到第二天,整個江雲都傳遍了:臻品齋的沈老闆,如今不賣古董,改種菜了!
聽說這個消息後,秦清悅笑得前俯後仰:“種菜!?說的是那幾袋不知品種是花是菜是樹都不確定的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