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舟面無表情地移動輪子,走到門口又頓住:“之前跟秦浪的鑑定師安排一下,送出江雲。”
其實他有的是辦法逼秦清悅屈服,配合他做他想讓她做的事情。
之前他只知道她和風眠認識,卻沒想到她和師弟關係會這麼好……
他繃緊下顎,腦海中浮現出沈風眠那素來風輕雲淡,彷彿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
師父曾經說過,風眠雖然看似淡薄,但其實最重感情。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他刻意隱藏自己行跡好幾年,連師叔都猜測他也許是死了,風眠卻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梅舟脣角微微盪開一抹淺淡的笑意,又很快隱沒。
從茶樓離開,秦清悅直接去了臻品齋。
“秦小姐……”小八正在擦櫃檯,看到她微微有些驚訝:“老闆剛出去……”
出去了?可真不巧……
“他去哪了?”
小八苦笑:“老闆沒說。”
秦清悅哦了一聲,揮揮手:“沒事,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我去他辦公室等好了。”
“好的。”小八利索地引她進去,還給她倒了杯茶:“我就在外邊,你有事叫我一聲就行。”
“好,謝謝。”
拿回了扳指,秦清悅心情挺不錯。
在屋子裡轉了轉,她目光從書架上掃過時,看到了一本書的名字,腳步一頓。
《明清瓷器鑑定》……
這本書是著名瓷器鑑定大師耿寶昌老先生的唯一著作,聽說在古玩界屬於教科書一般的存在。
以前她有看過一點點,但後來發生了些事情,沒來得及看完。
秦清悅來了點興致,索性取下來坐着慢慢地看。
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很久。
沈風眠推門而入,秦清悅還抱着書看得如癡如醉。
“明清瓷器鑑定……”沈風眠給自己倒了杯水,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眼光:“這書不錯。”
聽到他的聲音,秦清悅才擡起頭來:“回來啦?吶,那扳指。”
她正看到要緊處,說完便又繼續埋頭看書了。
“拿回來了?”沈風眠頗爲意外,他以爲會要費點功夫的。
他上前取了盒子,緩緩打開。
一抹冶豔的紅,紋理清晰,入手微沉,溫潤有光澤。
運用了他的特殊能力,也有感受到一股細微的熱意。
這個確實是真的。
沈風眠將這幾枚扳指放在一處,細細比對着。
一枚是真的,一枚是秦清悅在榮盛堂買的,一枚是他做的……
沈風眠將目光落在最後一枚扳指上,這是秦清悅那位朋友添進來的。
一真三假,偏偏看上去很相似。
除了一枚被盤玩得已經露底之外,其餘兩枚假的仍然非常精美。
甚至……沈風眠捻起那枚多出來的扳指,眉心緊皺。
這技藝,好像同樣是用的阿叩法,甚至……比他的時間更久,技藝更完善。
“這不可能。”沈風眠皺着眉,反覆地仔細查看。
阿叩法看似簡單,但它最講究的是火候與配比,炭也不能好不能差,一切都得剛剛好。
只有這樣,做出來的血沁才最美最純。
就算在榆興,真正算得上掌握了這門技藝的,也不過寥寥幾人,更何況是這連血沁都分辨不出來的江雲?
沈風眠狐疑地看向秦清悅,冷不丁地問道:“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啊,叫……”秦清悅下意識想回答,話都到嘴邊了又頓住。
她飛快地掃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道:“我已經不生他的氣啦,你別問了。”
“這枚扳指是他做的嗎?”沈風眠拿着那枚多出來的扳指,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有那麼一瞬間,秦清悅想和盤托出。
可是想起梅舟爲她做過的事情,她又有點遲疑。
梅舟這人重謀略,行事頗有章法,她曾經問過他爲什麼隱姓埋名躲在江雲,他只說自己自有想法。
想起這一茬,秦清悅忍不住有些懊惱。
怕是他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天吧,所以當初合作前他就逼她承諾絕對不會說出他的任何信息。
腦海中思緒萬千,其實也就幾秒鐘的時間。
秦清悅笑着搖搖頭,爽朗地道:“什麼呀,他哪會這個,這是我多買的一塊,本來是留着打算做退路的。”
沈風眠定定地看了她兩眼,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查看。
見他沒再追問,秦清悅輕輕鬆了口氣。
一人看書,一人看玉,倒也相處得很是輕鬆愉快。
可惜這靜謐很快就被打破了,有人敲門而入:“沈老師,這個是什麼?”
童瑤乍一看到秦清悅也在這裡,心裡挺驚訝,但還是沒多看,徑直走向了沈風眠。
“什麼?”沈風眠伸手接過她手上的照片,掃了一眼,皺了皺眉:“這個哪來的?”
“我一個朋友問我這個是什麼,我看不出來。”
沈風眠哦了一聲,將照片放在桌上:“這是四季委角獸耳瓶,宣德瓷器,好東西啊,不過沒看到實物,不能確定它是不是仿品,因爲乾隆時曾有仿製過。”
見童瑤很感興趣,他索性便多說了些:“這算是傳世品中比較常見的了,與它同一系列的還有天球瓶、扁腹綬帶葫蘆瓶等,其中最出名的屬無擋尊,算是空前之作。”
“無擋尊?”又是一個新名詞,童瑤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從前的不學無術。
以前光顧着玩了,如今想拾起來,她必須付出比旁人加倍的努力,效果還甚微。
“嗯,無擋尊又稱盤座,上下折沿,器身如筒,口底相通,明代永樂、宣德景德鎮窯燒製,清代康熙、雍正仿燒,多爲青花。”沈風眠微微垂着眉眼,神色從容:“全國僅存五件,分別存於HEB省民俗館、北京頤和園文管處、TJ市藝術博物館、臺北博物館以及私人收藏家,保存最好最完整的在河北。”
看着他如數家珍般講明這些寶貝的詳細及來歷,童瑤忽然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沈風眠見面的時候一起逛古玩城,那天她好像真的做了不少錯事。
當時不覺得自己有錯,只覺得他莫名其妙。
如今瞭解得多了,才知道自己當時的行徑有多惡劣。
童瑤面色一黯,伸手接過照片,忽然低聲地道:“對不起。”
說完她就跑了出去,沈風眠一臉茫然:“……”
不是,他給她講解了,她不是應該說謝謝?怎麼說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