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上寫着“翠園酒家”四個大字，大門外還停着不少的車，看上去生意還不錯。政府單位都有定點接待的酒店，這裡看來是市委組織部的定點接待點。
??當官就是吃吃喝喝，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只有身在圈子裡的人，纔會明白這種吃吃喝喝有時候未必是一種享受。從政兩年來，王國華最大的感觸就在於此。這種現象是由官本位衍生的利益鏈而形成的，放眼國內主要跟國字沾邊的不外如是。
??跟着領路的服務員上樓，進了一個安靜的包廂裡，華林人還沒有到，王國華和高升先坐着喝茶。這地方在王國華看來很一般，一路過來遭遇的服務員倒是都長的不錯。
??沒一會華林滿面微笑的出現，身邊還跟着一個一身黑色職業套裙的女子。
??“莉雅，這位是國華老弟，以後他來這裡的一切消費，掛我的賬上。”華林進來第一句就是跟身邊的女子如此說道，然後纔跟王國華招呼道：“國華老弟，這位是施莉雅，這裡的老闆。”
??華林跟這個女人說話的時候，透着一股親熱的意味，王國華心道兩人怕不是想好吧。施莉雅一陣嬌笑，露出兩個淺淺甜甜的酒窩，這女人看着不大，實際上眼角淡淡的魚尾紋還是出賣了她的年齡。
??“王縣長真是年輕”施莉雅上前一步，笑着伸出小手。王國華淡淡的沾了一下道：“是副縣長，初來乍到，以後請多多關照。”
??華林笑道：“好了，都別客氣了，坐下吧。今天給國華接風，讓大廚們上拿手的。”
??施莉雅笑着下去，華林看了看一眼高升，又看看王國華。
??王國華淡淡道：“華老哥有話但說無妨。”高升聽了還是站起道：“我去一趟洗手間。”
??高升出去後，華林道：“這小夥子不錯。”王國華知道他所指，心想高升這傢伙確實不簡單，遠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現在仔細想想，高升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或許遠遠不是楚楚解釋的那樣。楚楚說的那些，也許只是一些表象也未必。大部分事情王國華可以不避着高升，一些事情還是需要避開的。
??“國華老弟，之前在辦公室有的話不方便說，這會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華林這話有點假，不過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罷了。在辦公室裡的時候，他說的不少了。只不過沒有涉及到一些太深層次罷了，王國華能夠過來吃這頓飯，華林纔會有這段下文。
??“老哥請講”王國華當然不會點破，順着他的意思往下領。華林壓低聲音道：“明嘉靖內閣首輔嚴嵩之子嚴世蕃被官場上人稱作小閣老，方欄縣也有句俗語‘老子的天下兒當家’。”
??王國華不動聲色的聽着，華林見了心中暗暗稱奇道，好氣度，不虧是上面下來的。
??“孫長青是縣委書記，下面的人都稱孫道累是小孫書記。孫道累更喜歡別人稱他孫總。”話說到這裡，華林停下了，王國華淡淡的笑了笑道：“好本事”
??華林聽了低聲道：“孫道累最大的本事不是他會賺錢，而是能讓大部分接觸過他的官員，都說他好，說他義氣。等你到了方欄縣上任，你就明白我這個話的意思了。”
??“多謝老哥提醒”王國華還是淡淡的一句話就完事，華林對此絲毫沒有意見，反而覺得王國華是比較靠譜的人。拍着胸部自吹的年輕人華林見的多了，這種人多數都碰的頭破血流。王國華不顯山不露水的姿態，在華林看來實在是難得的很。
??……
??第二天一早起來，華林派車來接王國華去了市委。不是手續上的事情，而是按照慣例要拜見一下市委書記林靜。當然市委書記不是想見就見的，所以王國華跟着華林來到書記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門邊的桌邊漂亮的女秘書站起來，語氣傲慢且冷淡。
??“華部長有事？”
??小秘書個子不太高，也就是一米六的樣子。華林個子一米七左右，要達到跟她平視的目的，需要微微的彎下腰來。所以這一幕，落在王國華的眼裡就是華林很艱難的但是又很自然的微微彎着腰，個子矮的小秘書，反而處在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
??“孟秘書，這是方欄縣新來的縣委副書記，省委組織部下派的幹部。”華林這話裡也有點意思，不提王國華是從兩水市過來的，而是提他是省委組織部下派的。
??漂亮的孟秘書臉蛋、眼睛、鼻子都很不錯，唯一不足的就是嘴巴有點大。王國華記不清是哪本書上看來的一句話，嘴巴大的女人，那個需求也大。
??王國華不經意的樣子掃了一眼時，孟秘書一雙大眼睛卻在仔細的審視着王國華。兩人的目光遭遇時，孟雨薇才意識到自己要仰視才能跟王國華對視，很少遇見有官員能跟自己挺着腰桿子對視，一種不自覺的心裡不快誕生了。
??“林書記很忙，你們等一下吧。”孟雨薇淡淡的丟下一句話，坐回了位置上，連個座都沒讓一下。這種反應讓華林有點惱火，但是臉上不敢露出來。王國華倒是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轉身出門站在走廊上等着。
??林靜在裡頭聽到了動靜，主動大聲問了一句：“雨薇，誰來了？”
??孟雨薇有點不甘心的起身進來道：“組織部的華林領着方欄縣的新副書記來了，年紀不大，人傲氣的很，我讓他們在外面等着。”孟雨薇不敢隱瞞，領導最討厭的就是欺騙，這一點她心裡很明白，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領導的身邊。
??林靜聽了難得露出責怪的表情，掃了孟雨薇一眼淡淡道：“什麼時候學會自作主張了？”
??孟雨薇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句，平時她攔下的人也不少，也沒見林靜這樣。再說了，她不是爲領導樹立權威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孟雨薇立刻笑道：“我錯了，請領導批評。”
??林靜淡淡道：“雨薇啊，讓你跟在我身邊，是想讓你學點東西，以後有大用場。你的缺點是格局小了，以後加強這方面。”
??孟雨薇笑道：“是，我記住了。”林靜見她只是承認錯誤，並沒有立刻表情去請王國華進來的態度，心裡還是很滿意的。不管她做了什麼，只要是出於維護領導的心思，林靜批評歸批評，這份心思還是要肯定的。至於肯定，不一定要說出來，沒有讓她立刻去請王國華進來，就是一種肯定的形式。
??孟雨薇慢慢的退了出來，看了一眼在獨自外頭抽菸的王國華，心中暗暗得意。華林已經走了，在孟雨薇看來，華林把人領過來，發現自己的冷淡採取了避嫌的姿態。孟雨薇心裡小小的滿足了一下，看着王國華的目光倒是發生了一點細微的變化。
??很明顯，剛纔林靜的話裡有別的意思，不是單純的批評那麼簡單。格局小了，眼界不足，這些小缺點在領導身邊呢，有時候並不是缺點，當秘書的，眼裡只要有林靜一個人就夠了。
??林靜剛纔的話，無疑是在提醒她，王國華來頭不簡單，不要過分了。想到這裡，孟雨薇悄悄的拉開抽屜，對着裡面藏着的鏡子看看臉上沒有問題，努力的擠出一個自然一點的笑容站起來，出門來對王國華笑道：“王國華，你進來坐着等吧，在外頭站着不好看。”後面一段是孟雨薇臨時加上去的，本來不在計劃內，臨時覺得不能丟了面子才加上的。
??王國華的反應多少有點出乎孟雨薇的預料，居然是笑眯眯的，眼神依舊是很可惡的那種平靜含蓄，語調波瀾不驚道：“謝謝孟秘書。”
??孟雨薇不知道怎麼搞的，被王國華這種姿態弄的心裡微微盪漾了一下，覺得這個小夥子給人一種意外的親切感。別看人家年輕，舉止卻是得體的很，不像市裡一些官員，面對自己的時候骨子裡往外冒着一股諂媚的味道。
??孟雨薇能成爲林靜的秘書，主要不是因爲她的才能，而是兩家的父親是戰友，孟雨薇的父親是林靜父親的老部下。上世紀一場西南大規模軍事衝突中，林靜的父親曾親率突擊隊向某個山頭髮起衝鋒，孟雨薇的父親是其手下一兵，關鍵時刻替林靜的父親擋過子彈落下殘疾。
??有這份交情在其中，林靜對孟雨薇格外的關照。這也間接的養成了孟雨薇有點目空一切的習性。今天遭遇王國華這個另類，從最初的不滿到林靜的提示，再看王國華時，孟雨薇覺得這個小夥子透着一股陽剛之氣。
??這個轉變很微妙，不是因爲王國華表現的如何優秀，而是因爲林靜的話讓孟雨薇意識到這個年輕人的不簡單，不自覺的心態發生了轉變。說白了，就是孟雨薇嫉妒的崇拜林靜，凡是林靜肯定的人和事，都能左右孟雨薇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