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國垂頭喪氣地回到了縣公安局,一個電話把他的侄子叫了過來,告訴他立即從採沙的船中退股,不要再參與採沙行爲,否則可能就要有大麻煩。他侄子還不信,汪志國氣急敗壞地罵了他一頓,才讓他侄子乖乖地聽從他的話回去準備撤股。
王簡和小朱一起來到山泉鄉,到了山北村附近,他一個人下了車,小朱要跟在他身邊,王簡擺了擺手讓他離開,他想一個人深入到村中才能聽到羣衆真正的呼聲。
呼吸着這裡的新鮮空氣,王簡走進山北村的村頭,村子旁邊都是一些小樹林,小樹林旁邊是一些果樹,走在這路上,讓人會感覺到一種來到桃花源的幻覺,這裡還真是旅遊觀光的好景地,可是在一片平靜的環境之外,卻有着因爲利益爭鬥而引發的兩村對決,這真是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悖論。
村頭坐着幾個上了年紀的人正在那裡聊天,王簡就朝着他們走去。
幾個上了年紀的人一邊聊天,一邊抽着大煙袋,看到王簡向他們走來,都停止了說話看向王簡,很顯然在他們眼裡,王簡是一個陌生人。
“老大爺,你們好,我是過路的,看到這裡景色不錯,所以就走了過來,你們是這村裡的居民吧?”王簡走過去後就搭訕。
一位老大爺長着一撮白鬍子,看到王簡過來說話,就說道:“你有什麼事嗎?”
王簡笑道:“沒有什麼事,就是看這裡景色過來看看,你們沒事情啊?”
那位老大爺就道:“沒事,年齡大了,出來聊聊天,我們幾個都是這村子裡的人,你是哪裡的?”
王簡笑道:“我是東亭縣的,聽說你們這裡環境不錯就過來看看,可是來到這裡後發現你們這裡的路太差了,難道縣裡鄉里沒有人管這事嗎?起碼要修一個像樣的路吧?”
王簡的話一落,有一個老頭開了腔:“要是路修好了,還不把這裡的沙子全賣光,你看那路不就是那些拉沙的車把路碾壞的嗎?”
這老頭剛說完,另一個老頭就向他使了使眼色,那老頭卻頭一梗,說道:“怕什麼,我這把老骨頭了,也不怕別人怎麼着我!”
王簡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修路這事不但是兩邊掙地邊的事,也有羣衆看不慣非法採沙的那夥人,他擔心路修好了,採沙運沙更方便了,但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杜寶中他們作爲採沙人,如何也不願意修路?
“老大爺,這麼說你們不願意修路?”王簡挑起話來。
那老頭道:“也不能這麼說,誰不想把路修好,大家出行好方便?但你看我們山北村與山後村一直不和,因爲地邊子的事沒少打架,上面也擺不平,就是想修,上面也不願?不願意給修,除非上面公平公正地給我們把問題處理好了!”
老頭這麼說,不過旁邊一個只顧抽菸啥話也沒說的老頭卻表示了不同意見:“狗屁地邊子的事,那塊地邊子與我們老百姓有什麼相干?得到了賠償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賠了償還不又鑽到了一些人的口袋裡?我看是上面根本不想給修,要是想修派來一個工作組,保準把問題解決地乾乾淨淨,對他那些壞分子抓得抓判得判,看他們有什麼能耐,難道國家還治不了他們?”
這老頭原來在村裡當過大隊幹部,說起話來就是與衆不同,王簡立刻被他吸引過來,眼睛看向他道:“老大爺你覺得派工作組能把問題解決掉?”
那老頭道:“過去不就是派工作組嗎?吃住在村,和社員(羣衆)談談心,瞭解情況,有人想搞破壞那就破壞不了,這大河裡的沙,是公家的,現在都變成私人的了,賺了錢都進了個人的腰包,因爲沙的事地的事鬧得不可開交,上面看這裡太亂,怕修起路來出亂子,所以纔沒過來修的,要是沒有那夥人,這路老早就修起來了!
這老頭說話時,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顯然他在這裡邊就屬他的威信高,而且也不怕事,村裡的老幹部,有點名望,杜寶中他們也不敢把他怎麼着!
“老大爺,那你是說主要是採沙的那夥人反對修路了?”王簡決定把問題問到底搞清楚。
如果是頭腦清醒一點的話,那老頭應當意識到王簡一個過路的幹嘛要問到這些事,但現在他有些話好像不吐不快,因此想也沒想就說道:“那夥採沙的人不足爲慮,關鍵是他們背後的人,他們想把問題搞複雜化,搞得我們和山後村鬧了矛盾,導致兩村的老百姓結了仇,他們這是別有用心,想操控兩邊的羣衆,加固他們的地位,只要有人想與對方和好,那一定得下臺,現在搞得那麼劍拔弩張,其實雙方是各有默契,各採各的沙,不過讓我們老百姓看的,覺得他們能維護本村的利益,其實這裡面是什麼名堂別人不知道,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杜寶中能當上書記,還不是因爲和對方幹了一架,把原來採沙的那幫人打跑了,自己搞起了採沙,他看出了這裡的門道,不但在採沙上寸步不讓,就是在地邊子上的事也是寸步不讓,搞得他現在威望很高,其實他都是爲了他自己,我們老百姓又得到什麼好處了?想一想,現在的幹部與我們那時不一樣嘍!”
這老頭也是心中有話不吐不快,不但向王簡講了這麼多的話,還直接說起了杜寶中的事,而且說出的話也是讓王簡感到一驚,這老頭看問題很深刻,他都沒有想到這裡面會是這麼個情形,原來並不是表面上爭地爭沙子那麼簡單,原來是有人操縱!
“老大爺,你是說道路修不成的原因不在於這裡的羣衆而是因爲這裡的幹部,是不是這樣的?”王簡又追問了一句。
“理就是這麼個理,如果有人不信那也沒有辦法,當官的認爲羣衆不懂道理,其實都是假的,只要幹部工作做到位,沒有辦不成的事!”老頭說話的氣勢不減當年,其他的老頭沒有一個敢象他這樣說話的。
不過,剛說完,老頭似乎明白過來問道:“說了半天,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想到問起這個問題?”
王簡笑了一下道:“不瞞大家說,我是新來的你們縣的縣長,不過我也沒有騙你們,我老家就是東亭縣的,正好路過這裡,想了解一下這裡的情況,縣裡一直想修路,卻是修不起來,都說這裡的羣衆不讓修,所以我就過來看一看,聽了老大爺您的說法,我是茅塞頓開了,俗話說只有落後的幹部沒有落後的羣衆,此言真是不假啊!”
這些老頭一聽王簡是新來的縣長,一下子都怔住了,他們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會是縣長,而且他們也不相信縣長會一個人來到他們村來了解這些事情,剛纔說了這麼多的話,王簡聽了會不會對他們不利啊!
剛纔說話的那老頭也是有點緊張,剛知道一吐爲快,可是卻沒想到傾吐的對象居然是縣長,臉色一變,驚問道:“你是新來的縣長?”
王簡繼續笑着道:“不錯,我叫王簡,剛從東亭調過來的縣長,恕我冒昧沒有告訴您的身份,我怕告訴您們之後就聽不到真話了,所以請你們不要見怪,你們放心,這條路很快就要修建,無論有多大困難,我們都要修,對於阻撓施工的人員我們也會採取堅決的措施,你們就放心吧!”
那老頭聽到王簡的話後,雖然還是將信將疑,但看到王簡那堅決的態度,不由不讓他們信了,上前握住了王簡的手後說道:“王縣長,您到家裡坐吧,喝一口水再走!”
王簡笑了笑道:“老大爺,我有機會一定到你們家去,但今天就不去了,我到這是瞭解情況的,謝謝你們給我說了這麼多的情況,比我聽他們的彙報強多了,山後村那邊我還要去一趟,必竟是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啊!”
那老頭激動地握着王簡的手道:“王縣長,我知道您是怕進了村讓別人知道,我也不留您,山後村的情況和我們差不多,我老漢也不會說瞎話,你去問他們也不定能問出什麼情況來,我不是爲我們山北村說話,我還是那個意思,這裡面的事都是村裡的幹部們摻和的,老百姓都是順大溜,只要把村裡的幹部整治好了,誰也阻擋不了修路!”
老頭講的句句在理,王簡聽在心裡,握着老頭的手若有所思地道:“老大爺,你說的是,那我這就回去了,今天謝謝你們,等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去你家裡看一看,我們村現在還不大富裕,前些日子我已經來過了,我作爲一縣之長,深感到肩上的責任重大啊,只有我們幹部羣衆齊努力才能讓我們的村變變樣,老大爺,那我告辭了!”
王簡鬆開那老頭的手,其他的老頭也都在看着他,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大家都說着挽留的話,王簡向他們擺了擺手,一轉身步行朝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