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叔自稱是來自與潁川郡相鄰的南陽郡葉縣的反秦勢力,因麾下只有數百人馬,這才投靠了項梁,韓信因給項羽餵馬時與此人相遇過數次,最近才搭上了話。
韓信一看就知,此人絕非是那些個之前的刑徒組成的隊伍,而是一位飽學之士,麾下的人馬雖少,但也算是紀律嚴明,他在攻取郡縣的時候暗中觀察了幾次,發現這支隊伍所到之處,無辜之人那是絕不會濫殺一個的。
於是乎,韓信與這位中年漸漸熟悉了起來,而他們自會稽郡出發前往九江之前,被項羽羞辱了一番的韓信言語之間表達出了自己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意思後,此人非但未將此事舉報項羽,反而是勸慰韓信道:“如今天下乃是羣雄並起之相,雖項氏乃是反秦勢力之中最大的一支,然公子若當真有此自信,想要名揚天下,就算是奔了大秦,若能將反秦勢力盡數除去,亦會名垂青史!”
這麼一句貌似只是勸慰的話,要是韓信報告給項羽的話,此人的人頭瞬間便會落地,但是韓信卻並沒那樣做,相反,這句話在韓信的腦中,揮之不去。
身在東海郡淮陰縣的韓信,雖然在當地不過是一個看似一事無成的青年,但在他自己的心中,他所期盼着的卻並非是碌碌無爲,而是建功立業。
在瞭解了衆多的反秦勢力之後,韓信選擇了項梁和項羽,他原本以爲和自己年歲相仿,並且已經在吳縣隱忍多年的項羽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
但事實證明,多年的隱忍並沒有改變項羽作爲楚國貴族的那份狂傲,他對於平民出身的韓信並沒有任何認同感,在他的眼裡,韓信只能作爲一名底層的官吏,想要參與他們的決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除了項羽之外,在韓信的眼中,真正能對大秦的政權造成影響的反秦勢力幾乎已經沒有了。陳勝?在韓信的眼中,距離滅亡怕是已經近在咫尺了,他雖然心中有着不少的溝壑,但是讓他到陳勝那去帶領着一幫子黔首面對項梁和大秦的兩面夾擊,這個鍋他可背不了。
“幫助大秦……將反秦勢力盡數除去……”
這句話自打進了韓信的耳朵裡之後,他就再也忘不了了。
如今大秦所面臨的是個什麼形勢,韓信早已經分析過好幾十遍了,人口相當密集的山東南部諸郡已然幾乎全部都反了。
不僅僅如此,北邊的燕國,趙國故地也已經有了不少的苗頭,再加上會稽和九江,反秦勢力要是真的成了一個整體的話,就單單從紙面上來說,實力可能就比大秦都要強上不少。
“韓信,速速將少將軍的戰馬牽至船頭,我等就要靠岸了!”
對於韓信來說,夢想那是十分的豐滿,但是冷冰冰的現實就像一盆子冰水,一下子就把他帶回了船上。
一面去牽馬的同時,韓信在江水上遠眺着西方,一粒種子,在他的心裡正在一點點的發芽。
項梁對於九江全郡之地的奪取,在他們大軍渡江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項梁知道,這一場戰鬥過後,他們項氏叔侄的影響力將不再緊緊侷限在江東。
這樣一來,他下一步的構想,也許就能迅速的實現了,而在實現這個構想之後,項梁相信正是他們將大秦送向滅亡的開始。
“稟陳王,據我潁川郡中將領來報,那大秦的儲君公子高已然將秦兵十數萬帶至於潁川相近的樑縣城中,怕是……”
在陳縣陳舊的宮殿之中,陳勝依舊在享受着自己這半輩子都沒享受過的一切,雖然吳廣戰敗,三十萬大軍被破,無一歸還,但是陳勝依舊並沒有太多的慌亂,他可不僅僅派出了吳廣這一隊人馬,其餘的各國舊地那可是都有他派出的人馬的。
在陳勝的想法中,就算是秦兵破了潁川,大不了自己往北去唄,陳縣自己不佔着了,後面不還有項梁這麼大個的頂着呢嗎,他可不相信公子高就揪着他不放。
於是乎,陳勝派出了不少使者,前往之前被他派出去的像張耳了,陳餘了這樣的隊伍所到之處,以求能夠找到一個自己萬一離開陳縣之後的去處,畢竟之前六國的國都還有好幾個,自己隨便找一個過去,那不一樣享受生活?
但是僅僅數日之後,兩個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靂一樣傳進了陳勝的耳朵裡。
他所派出的那好幾路人馬,的確是佔領了不少之前六國的故地,但是他派去的人在佔領了六國故地之後的作爲,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北征的武臣到了趙地就自立爲趙王,自己當了頭目。韓廣在攻取了燕地後也自立爲燕王。攻取魏國舊地的周市雖未自立爲王,卻立了魏國後裔寧陵君魏咎爲王,而自任魏相,諸如此類,那是不勝枚舉啊。
總之,就是陳勝派出去的人已然紛紛獨立,不再聽他的了。
這麼一來,掌控在陳勝手裡的就剩下潁川和陳郡了,他本想立馬組織兵力和嬴高死磕一下子,但是下一個消息立刻就把他心裡剛剛升起來的那點火苗給澆滅了。
僅僅五天的時間,這秦軍十五萬竟然直接從樑縣一路勢如破竹,先取了襄城,又取了穎陰,當陳勝得到消息,秦兵已經到了距離陳郡近在咫尺的許縣,幾乎再往前一步就到了陳郡。
“我陳郡郡中……尚有多少人馬?”
問出這話的時候,這位當初天不怕地不怕的陳王聲音裡甚至都還帶着顫抖。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這位陳王的心裡,對於氣勢洶洶的秦兵,竟然產生了一絲的恐懼。
“不……不足十萬之數。”
“嘶……”
這麼一個消息,幾乎直接在陳勝的心裡對自己的勢力判了死刑,他手下的人幾斤幾兩他心裡那是再清楚不過了。
當初之所以能攻無不克,那是利用了輿論的力量,而如今,面對秦兵那是真正要分出生死的,自己手下的那些個黔首,不行是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