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彩娟說:“下午量房子去不?”銀漢說:“行。”曉風睡裡屋,彩娟睡東單間,銀漢在當中工作間坐着,安靜一會。彩娟又出來問:“讓你量房子你煩什麼。走,午睡去。你就不想看見我。”銀漢說:“你能休息就行了,沒事讓我安靜安靜。”彩絹不依不饒撒嬌說:“我就不讓你安靜,就不讓你安靜。”銀漢輕聲說:“簡直是小潑皮,女牛二。”彩娟欺身過來發嗲:“母雄蜂。”“好了去睡吧,乖呵。”彩娟帶着氣麻利地說:“快點睡着,一小會就不耐煩。”
銀漢接着工作,一會彩娟溫柔地喊:“銀漢,想看看你在幹什麼,你來唄。”銀漢說:“想看我,起牀就看見了。”彩娟很快起牀進屋來,端起銀漢的茶喝個精光,坐一邊閒玩。銀漢說:“你喝完再倒上,怎麼心裡一點都沒別人。”彩娟不吭聲,片刻說:“我先去,你們倆隨後就來。”曉風起牀問:“我媽量房子,喊你幹什麼?”“她喜歡協作,不喜歡獨來獨往。”“我去幫她量房子,你別去了。”銀漢說:“我不去她失落。她這一陣子自信差,受不得挫折。”“我媽給我舅舅說她借錢裝修房子,幹嘛故意作出可憐樣。”銀漢說:“老毛病,賴上存忠了。”
到了泳利園小區,銀漢把關着的窗戶一一打開。彩娟看着銀漢的臉問:“房子小,煩不?”銀漢說:“煩什麼,高興。”彩娟噘着嘴說:“你這樣像高興嗎?”銀漢說:“不是量房子嗎,怎麼不動手?”彩娟這纔拿出捲尺,讓銀漢給扯着另一端。拿個鉛筆頭,在牆上點個點。銀漢說:“你不會畫大點嗎,看不見。”“原本沒想讓你看見。”“你自己來,更加保密。”彩娟馬上說:“你在家幹什麼,跟着量唄。”“過幾天得鋪地面、泥牆,活多着呢。先搬個牀過來,可以歇歇。”彩娟一口否定:“搬什麼牀!累了回家歇着。”臨走,彩娟催:“關窗戶。到家吃飯去吧,你不用做,我做了你等着吃就行。我去買個饅頭,你倆先去吧。”
來到富進巷,翁喜斌和吳春林幾個在牆下陰涼處打麻將。春林招呼說:“銀漢回來了?”“回來了,春林叔。”銀漢忙應聲,又對曉風說:“喊爺爺。”曉風說:“爺爺好。”春林說:“曉風是大學生了,看着多有福氣。”翁喜斌對銀漢說:“到家看看。”大家都亮着眼看着,和氣而不多話。銀漢說:“對,到家看看。您忙。”
金大娘正拍歡歡家的門,歡歡的新婚妻子攔着門不讓進:“都不得閒,不能打擾,您老回家吧。”金大娘看見銀漢,頓時高興地湊過來擡起臉說:“你給我看看,我臉上還有啥嗎?”銀漢很仔細地看看,說:“沒有。”金大娘很溫馨地說:“叫我抹的,人家說好。我抹上,不起東西了。”銀漢說:“就是好,看着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金大娘像個小少女一樣靦腆的笑了:“我抹了,想讓你看一看。”銀漢說:“看見了,多漂亮。走吧,我送你回家。”到了金大娘門口,銀漢說:“進去吧大娘,到家了。”金大娘看着銀漢開門,又怯怯問:“你上誰的家?”銀漢說:“我家。進去吧大娘,外面熱。”曉風小聲說:“老金奶奶真傻了。”
扈美芹居然穿着來俏月給她的花褲子滑稽地站在院子裡,銀漢感到更彆扭。差不多做好飯彩娟纔回來,說:“衚衕口沒饅頭了,我又跑好遠才見一家。”開飯,銀漢看見院子裡又一次被砍斷的香椿樹上長出十公分的嫩芽,微微搖頭。彩娟偷眼看銀漢,見他仍然正襟危坐、面無表情目視門外,稍放心,問:“你明天來吃飯吧,什麼都不用買。”銀漢說:“蜜蜂感冒了,得治療;環境也得改良。”
銀漢回到家就洗衣服。蜜蜂在蜂箱門口徘徊,時不時有往外起飛的。銀漢悄聲說:“蜜蜜,還出去工作。天要黑了,別找不到家。”銀漢給蜜蜂配好感冒藥打開蜂箱蓋,要把飼餵盒放進去,蜜蜂們紛紛自動讓路,挪到旁邊不礙事的地方。“多懂事的小東西。”銀漢很感動,抱拳祝告說:“蜜蜜,平安到永遠。”
銀漢上街去買EM液,輾轉打聽了八家,纔在獸藥市場見到一個專業售貨點。欣喜地對謝頂店員說:“老闆,給拿一瓶吧,可買到了。”謝頂擡眼看着銀漢說:“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是外行。想淨化一下空氣,改良環境。”謝頂盯着他看,噗嗤笑了說:“你還不瓤呢,外行知道EM液,我們這幾個專業的都不知道。”男青年轉身出去站在門口;女孩則反脣相譏:“我會不知道玉磨液嗎!”謝頂笑問:“是玉磨液嗎?”女孩怒道:“能不是嗎!現在最流行這種潤膚露,誰不知道!”“哦。”謝頂明白地點點頭,看着銀漢笑了。銀漢低頭只當沒看見,付了款就走。
第二天曉風隨彩娟進門,說:“爸,整個大院有股酒香,空氣很好聞。”劉進權騎着三輪車過來說:“銀漢,咱院裡的垃圾你都給收拾完了。”俞科長與夫人正經過,俞夫人說:“要得收拾得可可服服。人勤地不懶,肯定有個好收成。銀漢幹什麼成什麼,不會錯。”曉風開心地說:“爸,你多了不起。”銀漢說:“今天悶熱,關上大門把外衣脫了吧,我買西瓜去。”彩娟說:“大院要開發。”銀漢說:“說半年了,不奇怪。”“真的,我聽金科長說的,已經開始了。你推自行車幹什麼去?”銀漢說:“買西瓜去,今天多熱。”彩娟說:“我要吃西瓜。你記住,家裡得事先買好,我來家吃不上能行嗎。”“這就買去。”銀漢推了自行車就往外走,彩娟忽然大叫:“銀漢,我要吃西瓜!”“知道了!”銀漢不耐煩。
西瓜買回來,彩娟說:“要吃飯呢,等睡了午覺起來再吃。”曉風和彩娟都不知道幹活,銀漢一樣一樣把飯菜端進屋。綠豆湯盛好三碗,卻燙得沒法端。彩娟吩咐道:“用我上回買的那個端碗的東西,好端。”曉風出來看,銀漢說:“這個端碗器不合適端圓圓的瓷碗,只適合端帶邊的不鏽鋼或搪瓷碗。太熱,用涼水冰一冰。”彩娟馬上跑出來說:“用那個端碗的東西端。”銀漢說:“不能用,瓷碗摟不住。”“端碗的那個架子。”銀漢說:“就是說那個,一般瓷碗沒邊,不能用,滑。”彩娟直着脖子吼叫:“那個專門買的端碗的架子!”銀漢怒道:“就是你買的架子!說一百遍還是不能用!你端端看能用不。”彩娟馬上不吭聲。
吃飯時彩娟給銀漢講故事:“蘇東坡笑話佛印像坨牛糞。”銀漢面無表情說:“可以認爲佛印比較胖。”彩娟偎着銀漢蹭溫柔。銀漢說:“別,你就像個小火爐,大熱的天。”“不像牛糞啊?”彩娟一咧嘴,得意地對曉風說:“你爸笑了。”
午覺後彩娟自覺起牀。銀漢醒了,說:“切西瓜去吧,吃了上班去。”“我到點來不及了,明天再吃。”彩娟張嘴說畢,又怯怯問,“明天放壞了不?”過來親銀漢,一手按住銀漢胳膊上一點肉,銀漢疼得抽口氣。
彩娟去洗臉,銀漢起牀切了西瓜說:“吃兩口再走。”彩娟匆匆吃了幾大口就走了,這次沒挖中央部分,而是在一側挖着吃了些。曉風起牀,銀漢說:“去吃西瓜。”曉風又開始不平:“我這麼大了,老吃你的。你怎麼不鄙視我?連鬆鬆都上班掙錢了,我還光花錢。”曉風看見銀漢用的筆,說:“都豁口了,扔了吧。”銀漢說:“能用,扔它幹什麼。”曉風怒道:“這個家裡沒有一個好東西!”銀漢說:“你是好東西就行唄。”“我快成年了,個子跟你一樣高,不能花家裡的錢。”銀漢說:“你能安靜一會別老鬧,我就沒負擔。”曉風慚笑,趴牀上用枕頭埋住頭。一會又冒出頭來說:“我心裡多慚愧。”銀漢撫摸他的後背說:“吃西瓜去吧,冷靜冷靜。我給你捋捋背,幸福不幸福。我長這麼大就沒人給我捋背。”曉風在銀漢後背上輕拍說:“你多好。”銀漢說:“剛纔還說家裡沒一個好東西。”曉風說:“我說家裡沒有好用的東西,沒說人。”銀漢說:“能用就不錯,物盡其用是應該的。吃西瓜去吧,上面的部分我剛纔挖給蜜蜂吃了。大熱的天,讓蜜蜜解解暑。”
曉風心不在焉坐到桌前,銀漢說:“今天你媽吃西瓜自覺,從一邊豎着挖。是不是你說她了?”曉風登時來了氣:“我說她了!我問她:你吃西瓜怎麼那樣挖?她一臉得意說:我就那樣吃。我說你不許這樣吃!好的都挖了,人家怎麼吃!能不能不從中間挖?能不能!你讓我爸辦的事能不能先告訴他?能不能!嗯?”銀漢笑道:“少壯派有魄力,我說她怎麼自覺了。寶冠講過一個笑話,說男人見了女人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聲也不敢吭。提議:誰敢打老婆,重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