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改行當法醫 11

第二天上午谷建軍遲到了,見衆人都忙得不擡頭,悄悄跑出去要吃點早飯。正遇見佳璇端着飯缸過來,就問:“佳璇沒吃早飯?”佳璇說:“我吃了,這是明紅姨的早飯。”谷建軍又悄悄溜回鑑定中心,坐在一邊等着。徐晶說:“咱在這裡忙得頭都不擡,老一一點都不問。”祖良說:“那得跟他說,他許諾的給漲兩級,到現在也沒影。”銀漢說:“沒影就拉倒吧。”祖良很反感:“不給不行!當初用完了人,過後一腳踹開,沒這個理!”銀漢低聲說:“他沒有信譽,不可當真。”龐壘走進來問:“怎麼樣了?”徐晶說:“一步一步到這裡,說快就快了。”龐壘道:“沒那麼費事嘛。”徐晶說:“你不費事。許給漲兩級到現在也沒影,銀漢都說你沒信譽。”銀漢吃一驚:“徐科長,你沒有主心骨,反倒出賣同事。現在身強力壯一切都能應付,將來年老體衰日子怎麼過。”徐晶竟沒吭聲,龐壘抽身就走了。

碧喜看完病號,見銀漢在醫院走廊上站着,兩眼一直望着窗口。碧喜問:“銀漢,你怎麼在這?”銀漢說:“有個鑑定,我等結果。”碧喜說:“你老站在這不累嗎,出去轉一圈,結果出來了再拿也不晚。”銀漢頭也不扭:“不行、不行,有好幾具屍體,不能混淆了。我一定得在場,跟蹤監視全過程。不然沒法保證鑑定結論的證據價值,會直接影響到維護司法的公正性和嚴肅性。”碧喜微嗔:“學究,法官。”正說着,窗口操作員問:“結果出來了,誰的?”銀漢忙應聲:“哎,那個屍體是我的。”操作員遞出來一張單子:“在這籤個字。”碧喜說:“別說屍體是你的,多晦氣。”銀漢笑着說:“這也是事?”碧喜說:“你半個月沒回家,咱爸咱媽想你了。”銀漢說:“明天中午我回家吃飯。”碧喜說:“咱爸說咱家那個書架給你,你抽空拿走吧。”“纔沒多久咱爸給了條几,怎麼又給書架,不好意思。”碧喜說:“咱爸說給的,你不用客氣。你家裡太缺傢俱,又沒錢買,咱爸老覺得心裡過不去。”銀漢笑道:“可別,回頭漲了工資慢慢置辦。”

碎屍案整整忙活了十九天才破了案子。尹麗敏說:“這些天大家都很勞累,趕上過星期,讓大家休息兩天吧。”龐壘說:“一天就行了,在傢什麼意思。”大家都發出不滿的聲音。鄭才幹說:“家裡都有電話,有事再來嘛。”龐壘於是慷慨的說:“好,休息兩天。哎,留值班的呵。”

龐壘徑直過去很滿足地坐上銀漢的木椅子,穩穩當當發號施令:“老莫的案子,讓電業局負責任算了。”銀漢說:“理由不充分。”龐壘吩咐說:“他家不容易。他三個女兒學習都不錯,就因爲高壓線,都精神失常,老莫也跟瘋了一樣。要是能給他聯繫上,就鑑定個有責任算了。”銀漢說:“我不支持他的看法。主要原因還在家教上面。對孩子期望過大,造成十分嚴重的精神負擔。三個女兒得病年齡非常接近:老大高二時瘋了;老二和老三都是考大學的時候瘋的。”龐壘說:“老大老二瘋了,當然得指望老三了。親父母怎麼會逼瘋孩子。”銀漢說:“不奇怪。我上初中的時候,有個同學跟他爸吵架,服毒自盡了。莫師傅家的情況不正常,鄰居們反映莫師傅對每一個女兒都說過完全相同的一句話:考不上大學你死了去。分第一,命第二,能活得好纔怪。”龐壘說:“電業局就沒責任了?”銀漢說:“追究電業局方面的責任有兩條思路。一是高壓線距離他們家的直線距離是不是超過國家標準;二是跟他們家完全相同的情況下,別的人家是不是有類似情況。高壓線擾亂神經的程度有個表,對照標準沒超標。在走訪鄰居的同時,對每一戶與他們家情況類似的都做了調查,都沒發現這種情況。莫家有沒有遺傳病史值得注意;心太急,恨鐵不成鋼本身就是禍。”龐壘說了句“就那樣吧”就回辦公室去了。

銀漢草擬好結論,送到龐壘辦公室。尹麗敏在,微笑着說:“銀漢工作兢兢業業,今年的先進又少不了你。”銀漢說:“才幹哥勤奮又出衆,他當之無愧。”尹麗敏說:“那也少不了他。”龐壘耷拉着眼皮問:“小漢,老莫家你看了嗎?”銀漢說:“看了,近乎就是貧民窟。他小女兒睡的那個牀當中凹陷,兩邊牀幫彎得跟象牙似的。閃銳還在上面躺了一下找感覺,根本躺不平。”龐壘“噴”一笑對尹麗敏說:“有學問的人就是會說話,彎得跟象牙似的,不說彎得跟狗肋巴似的。蔡志鑫那時候給我說:席夢思牀當中打兜!”“我看着銀漢比明紅強,明紅整天吹她的逍遙岡,就跟山大王一樣。”尹麗敏撇着嘴說。龐壘沉下臉對銀漢說:“讓電業局拿點也行,公家的錢咋不能掙。”銀漢說:“就怕法理上站不住腳。”尹麗敏說:“公家的錢也得看該給不,銀漢這個法子對。住在高壓線下一共有十九戶人家,只有他家出問題。他兩口子都沒本事,還生三個孩子。咱單位職工日子過不去的,都是生三個以上孩子的。就生一個,再難不至於到哪裡。二隊那家生三個孩子,小的還沒六歲,他媳婦就自殺了。”龐壘說:“不能這樣說。子義家三個閨女一個兒,也沒一點事。灰色收入也是收入。”尹麗敏說:“誰家有灰色收入,公家的便宜不是那麼好沾的。”龐壘說:“這個事就這樣吧,讓佳璇打印結論。”

佳璇打字費勁硬瞅顯示屏。銀漢說:“顯示屏反光,把電腦挪東面去就不反光了。”佳璇說:“龐局長不讓挪,說放在這裡好看。我的視力又下降了。”

曉風考一年級。還沒張榜,扈美芹就去查了分回來說:“我去查分了,咱考上了。開始老師說這麼小考不上。從下面最後一頁給看。結果再找也沒有,在前面第二頁上,咱考的好着呢。鬆鬆他媽也去看了,鬆鬆沒考上,還有老金家英林也沒考上。曉風一開始就學得好,老師不知道,說太笨,好幾回要把他跟小松鬆一起攆回家。她說攆就攆,那不行!”銀漢邊洗衣服邊說:“太小了不開竅,耽誤老師工作。”吃着飯,扈美芹又感傷起來:“我小時候爹孃都沒工夫教給。俺大姐沒上過學,就我跟俺二姐上了學,她比我學得好。俺爹要是好好教育我,我就能上大學。”銀漢說:“原來您是扈三娘。”美芹說:“我就是扈三娘。”

銀漢下班回到富進巷,金大娘攔住問:“漢,我問你個事。曉風的姥娘說曉風上幼兒園的時候你就教他學算術。俺孫子比他大也不學,曉風那麼小能學嗎?”銀漢說:“也是不好好學,光想玩。”“那咋辦?你打他不?”“不能打孩子,要尊重他。寓教於樂,讓他自覺高高興興去學。”“那就稀罕了,沒見誰家的孩子高高興興寫作業。”銀漢說:“曉風剛上幼兒園的時候,我教他他不聽。我就把家裡的玩具動物、皮娃娃什麼的擺成一行,教給它們聽。其實就是說給曉風聽的,只要他能聽見就行。一邊教,一邊替它們回答,還誇獎它們多本事。曉風當真了,也跟着搶答。就是這樣,能學多少學多少,不能寄希望太大。”金大娘笑着說:“小孩都喜歡好話。”“教育孩子就像種莊稼,只問耕耘,不問收穫。隨着年齡的增長,他會自覺寫作業,不讓人操心。”金大娘琢磨着點點頭:“是那法,漢就是有法子。”

銀漢上班出門,正遇到金大娘要進來:“別關門,我找曉風的姥娘說話去。”美芹大惑不解:“也?漢沒關門?”金大娘說:“我給他說別關門,來找你說說話。”“我說他沒這樣過,咋又丟三落四起來,沒有啊。”美芹鬆了口氣。金大娘說:“我來問問你家曉風學的啥樣。”扈美芹得意起來:“還都沒俺學的好。”金大娘說:“俺英林跟焦家的鬆鬆都比你們低一級。你們孩子咋學的?作業都是你家女婿教不。”“都教。他倆不在家,我教。”“你也會?”“那咋不會,一樣教。十以內的加減法,小孩子覺得多難不。”扈美芹很得意。金大娘說:“咋法讓他學,光削鉛筆就得多大會子。”扈美芹說:“他那麼小咋會削鉛筆,都得在家削好。”“我啥時候來,都見你跟彩娟看電視,你家女婿教孩子寫作業。”美芹說:“他單位忙,有時候一天不見影,回來了還不看孩子算啥。”金大娘說:“這麼大的盒子,曉風都帶學裡去?哎,不是,在家放着的。”“那不能帶學裡去。再多,到學裡都丟完。”

金大娘拿起一根鉛筆說:“這鉛筆是你削的?削那麼好。”美芹說:“漢削的。一大把鉛筆,漢在家一小會都削好,年輕的有勁。俺家孩子,那學好幾年了。從打一生下來俺就教,兩歲就學認字。你家的總不學,我常常看見他在大門底下彈玻璃球。還有小松鬆,一說話嘴吧吧的,就是不學。”金大娘苦着臉插不上話。“你家那孩子得上套,都玩野了。還有貴根家,兩口子都不知道教育孩子。你得不丟嘴催他,不催他不知道學。俺娟他爺爺,那時候都是說他閨女:你要有本事人家早把你請走了!”扈美芹每說起這一句,都笑得咯咯的。

這天中午銀漢下班回來,金大娘在門口堵住他說:“漢,我問個事。你在家都咋教孩子?”銀漢說:“一般是見他什麼不懂就教什麼,功課不大教,在學校里老師教。”金大娘問:“那還教給他削鉛筆不?”“給他削好。”“不是有卷筆刀嗎?一轉就行。”金大娘說着,有點失神。銀漢說:“那個用兩天就不快了,光斷鉛,小孩捯飭不好,結果鉛筆廢了,學習的時間也浪費了。”金大娘說:“曉風的姥娘說,曉風用鉛筆都丟完,那樣嗎?”“現在基本不丟。剛進幼兒園的時候不開竅,鉛筆掉地上也不知道撿。我都是把一杆鉛筆砍兩截,兩頭都削好,丟也能丟兩回,不丟用着也方便。什麼都得從頭教,暫時學不會的就替他幹,要不他就哭壞了。”金大娘忍俊不禁。銀漢隔着牆聽見扈美芹的吵嚷聲和曉風的哭聲,就問道:“還有事嗎,大娘?”金大娘說:“沒事,回家吧,我也得看鍋去。”

銀漢叉上自行車,見扈美芹站在屋檐下,低頭對愣在面前哭的曉風嚷道:“你再敢哭!給你說點事你還說問你爸。我說了就不行?你再那個樣我就狠打你!”曉風哭聲大起來。“你再哭,看我不打你。我想打你就打你,你不知道你有個寇姥娘嗎!”扈美芹從窗臺上拿一根曬麪條的棍子往柱子上梆梆敲,然後高舉起棍子瞪圓眼,曉風益發大哭。銀漢搶步把曉風抱起來用身子擋住。扈美芹繼續吆喝:“今天我非打你不可,你爸敢護着,我連你爸一起打。”銀漢把曉風攬在身後,面朝扈美芹怒目而視。扈美芹登時偷笑,用手捂住嘴快步回屋看電視去了。

銀漢把飯端上桌,美芹看彩娟玩指甲蓋,不耐煩呵斥她:“吃飯!”“我洗洗手。”彩娟去洗手回來,坐在桌前吩咐,“拿饅頭。”美芹忙不迭地遞過來一個饅頭,又拿一個遞給銀漢,卻看見銀漢手裡已經拿了一個饅頭正向她示意,只得罷了,說:“你也不說一聲,我給你拿饅頭啊。老金嫂子也過得不好。老金整天找事。她閨女嫌她不喂孩子,說一點不疼龍龍。老金嫂子說龍龍到處跑,攆不上。她閨女也不是個好東西,一家人就老金嫂子一個好人。”

飯後銀漢照舊看着孩子寫作業。美芹過來說:“小孩偎着大人好,這樣和氣。我小時候上外面玩去,回家一看大人沒在家,就想媽呀大哭;一看大人在家呢,扭頭就該玩啥玩啥去了。就是做夢老找不到家,多少回了不。”銀漢困了,對曉風說:“上那屋玩,我得休息一會,還得上班去。”美芹說:“下午還上啥班,上午剛回來。”“跟一個客戶說好了,不能讓他撲空。”“管他呢,心不狠!”美芹發泄着又笑了,“願去就去,年輕的就是這樣。還是在家舒服,天冷的時候覺不出來冷;天熱的時候覺不出來熱。”美芹出門一撒手,銀漢忙捂住曉風耳朵。

曉風問:“爸,什麼叫白道?”銀漢已經困了,迷糊着說:“就是月亮的軌跡,黃道是太陽的軌跡。”“不是,黑道、白道的那個白道。”“那個……一般指官方人士。”彩娟過來,拿條毛巾被,使勁抖出聲音然後給銀漢蓋上。銀漢說:“剛要睡着,你還不如不過來。”彩娟狠狠地說:“給你蓋上你還不滿意!”“人家都傻嗎!”銀漢翻身朝裡。扈美芹又走進來,門一聲巨響後對曉風怒喝:“你爸睡一會,你還不出去!”銀漢跳起來,抓起外套走了。

這天,彩娟一進門,就聽見銀漢柔和的聲音:“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你念一遍。”曉風嫩嫩的嗓音說:“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彩娟心裡樂滋滋,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二十一 魔鬼歸正 10七 把黨員全賣出去 4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7二十一 魔鬼歸正 3十五 靈前數落 2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7十三 脫胎換骨 7二十 和諧 1二十 和諧 8七 把黨員全賣出去 1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3一 全科醫生的風采 3二十 和諧 3二十三 刑天舞干鏚 3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5四 改行當法醫 2十七 住院鬧劇 2二十一 魔鬼歸正 7四 改行當法醫 2十三 脫胎換骨8七 把黨員全賣出去 4四 改行當法醫 5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8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2十二 離家 1十三 脫胎換骨 2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3六 調虎離山 5二十三 刑天舞干鏚 1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8三 “定海神針” 1十 把她手裡的錢都摳出來 2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9四 改行當法醫 7十七 住院鬧劇 6十三 脫胎換骨 7十二 離家 5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3二十 和諧 5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7十一 魔鬼的暗箭 6十二 離家 6五 狼每天去看羊 6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3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5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7十三 脫胎換骨 12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3四 改行當法醫 3九 死亡激素 4三 “定海神針” 2十一 魔鬼的暗箭 8九 死亡激素 9十三 脫胎換骨 5十二 離家 4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4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4九 死亡激素 2五 狼每天去看羊 3一 全科醫生的風采 2十八 發着你工資回家吧 2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4十七 住院鬧劇 3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5八 哪裡有好人? 2六 調虎離山 2四 改行當法醫 10十三 脫胎換骨 1十二 離家 1二十三 刑天舞干鏚 2九 死亡激素 6十三 脫胎換骨 10十七 住院鬧劇 3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6十一 魔鬼的暗箭 5十九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5九 死亡激素 1二十一 魔鬼歸正 9二十一 魔鬼歸正 8十六 廢除不平等條約 6九 死亡激素 1十五 靈前數落 1十七 住院鬧劇 6二十三 刑天舞干鏚 2二十三 刑天舞干鏚 4十二 離家 7二十 和諧 2八 哪裡有好人? 4八 哪裡有好人? 2十三 脫胎換骨 2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1二十一 魔鬼歸正 1十三 脫胎換骨 11十一 魔鬼的暗箭 1十七 住院鬧劇 2二十四 騰飛的時代 6十四 二十四小時不下班 2二十三 刑天舞干鏚 1二十一 魔鬼歸正 9四 改行當法醫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