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了半宿,一雙“狗男女”終於商量出一個雙方尚能接受的結果。枕邊的女人一口一個“姦夫”叫得金勝幾近崩潰,無奈做出了讓步,答應對方不親自插手這件事情。一心想安排人狠狠教訓那個想靠離婚發家致富的男人一頓,妥協後,“教訓”變成了“恐嚇”。
依然有些不甘心,捏着倪紅蓮光滑的臉蛋囑咐到:“只嚇唬嚇唬他能行嗎?萬一那小子軟硬不吃,就叫人打他個狗日的!”
“那王八旦天生膽小,用不着動真格的。”倪紅蓮自認相當瞭解江浩,少見那麼廢物的。
“但願那小子識點相,乖乖把字給簽了。”他仰在黑暗中,鬱悶地點了支菸。
“我也要。”看着他抽,她的癮被勾上來了。
“忍着!肚裡沒準兒都有了,抽什麼抽!”他惱橫橫的呵斥。
“那你也掐了,聞二手比抽還厲害呢!”她嘟起小嘴抱怨到。
“掐了,掐了。”隨手按滅了眼,再三安頓到,“把自各兒照看好了,我就擔心你出點事,別的都不算什麼。兔子急了還蹬鷹呢,防着點,聽着了嗎?”
她呵呵一笑,注視着他隱在黑暗中的眸子嘲諷到:“哥,你說潘金蓮和西門大官人決定下毒之前是不是也這樣商量了一晚上?”
“許是吧?”金勝不由胡思亂想:真他媽貼切啊!他不活脫一個非要霸佔人家老婆的西門慶嗎?人家不給就使用暴力,恨不能親手把對方給滅了。但願那小子明天能痛痛快快地把離婚協議給簽了,真惹急了,他備不住也要下砒霜了!
天不知不覺的亮了,兩人梳洗之後攜手來到餐廳。金勝剛拿起托盤,口袋裡的電話就響了,“八成是柱子的電話。”將托盤遞給倪紅蓮,掏出電話瞄了一眼接起來:“喂,柱子,人過來了嗎?我在餐廳,讓他們進來吧……”
放下電話,隨意選了幾樣小菜,落座不久,便看見七八個板寸,“葫蘆頭”探着腦袋晃了進來。金勝擺了擺手,站起身說到:“都吃了嗎?沒吃就坐下來吃點,吃飽了咱上去說話。”
幾個年輕後生相繼點了個頭,規規矩矩地叫了聲“勝哥(崗)”,排着隊拿了托盤和餐具,享用着東家提供的早餐。嘴一抹盤子一推,跟在金勝二人身後上了樓,坐在二樓的小會客廳裡接受了東家安排的任務。
小剛把車開到了賓館門口,一路小跑上了樓,疾步走到金勝面前請示到:“金總,車開過來了,這就走嗎?”
金勝輕輕點頭,看了看錶,跟土地局的領導約好了八點半見面,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轉身走出了幾步,依舊不放心,對着一羣小馬崽中爲首的一個擺了擺手,湊到跟前附耳說到,“把人給我照顧好了,萬一那男的要是不識擡舉就給他點顏色。憑女人的見識辦不成事,你自己掌握火候,怎麼合適就怎麼辦吧。”說罷,邁開大步跟小剛一起下了樓。
倪紅蓮上了一羣小後生開來的金盃汽車,一路叮囑身後的這幫後生只是去“恐嚇”,車子在擁擠的車流中穿梭,半小時之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這個時間江浩應該在家,晚上打通宵麻將這會兒也該回來了。借用旁邊後生的電話撥了江浩的號碼。對方迷迷糊糊地接通了電話:“喂,誰呀?”
“你在家?”倪紅蓮不動聲色。
江浩一聽是老婆的聲音,抄着流裡流氣的口氣說到:“啊,在家。終於想起回來看看我了?”
懶得跟他計較,直奔主題:“你想好了嗎?打不打算簽字?”
“房子的事兒談得怎麼樣了?”江浩邊說邊打着哈欠。
“談了,他讓你把我的房子先騰出來,再跟他說話。”倪紅蓮說着話已經帶人進了樓道。
“我要是真搬出去,他還能給我買套新房子?把我當三歲小孩子了!”話還沒說完,倪紅蓮已出人意料地開門進了屋。更讓江浩吃驚的是,對方身後還跟着一大幫氣勢洶洶的年輕後生。
她幾步走到牀前,對着江浩大喊:“你今兒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江浩滿心怒火,對方居然絲毫不念舊情,帶着一幫小後生來家裡恐嚇。可她真會讓人動手嗎?不一定吧?江浩自以爲相當瞭解倪紅蓮,她十有隻是撐撐氣勢,嚇唬嚇唬他。緩緩坐起身,看了看她身後的一羣小後生,又看了看她:“想幹啥?殺人滅口啊?咱好賴也是”老社會“了,這點動靜嚇不着我。咱倆怎麼說也是夫妻,傳出去多難聽啊!倪紅蓮讓外面的夥計(情人)叫人把她老公打了。不過你也不在乎這個,你那點名聲早就沒法聽了。”
“話比屎還多!我今兒找你就兩件事,房子給我騰出來,把離婚協議簽了。行,我就耐着性子跟你說兩句;不行,我就叫人動手了!”
“我江浩不貪心,壓根兒沒指望你那夥計給我買個新房。我也懶得搬,就這間吧。你只要把房子過戶給我,我立即簽字,一個磕巴都不打。”
“你!”她急火攻心,猛然揚起巴掌。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嬉皮笑臉地說到:“行了,看閃着的。”
倪紅蓮用力甩開他的掌握,一時間陷入了兩難。她要叫身後的人動手嗎?要是就這麼算了,還不被江浩笑話死了?
面對她的猶豫,江浩彷彿抓住了對方心虛的證據。心中暗想,咋呼一下沒準能把對方嚇住。猛一擡頭,有意提高嗓門兒叫囂到:“趕緊帶上你這幫跑龍套的滾哇!房子過戶,我立馬簽字,啥時候想明白了,啥時候來找我!”
跟在她身後的一羣后生裡忽然站出來一個:“說誰是跑龍套的呢?來,後生,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伸手在江浩的肩膀上推了一把,“透你媽,瞎眼了,拿老社會嚇唬我們年輕的。也不撒泡尿照照,快甭給咱社會人丟臉了!”
江浩不由有些心虛,眼中閃過倉皇的神色。礙於面子,小聲回罵了一句:“操他媽,仗着人多欺負我一個!”
“欺負你怎麼了?老子就欺負你了!老子收人錢財予人消災,她讓你怎麼辦你就怎麼辦,甭他媽廢話!”伸手示意倪紅蓮把那張離婚協議給他,對着江浩“開導”道:“簽了字,收拾行李趕緊滾,甭逼哥兒幾個動手啊。”
江浩看着對方遞過來的離婚協議,緩緩伸手接了過去。餘光狠狠瞄了一眼倪紅蓮,感覺對方正在一旁嘲笑他。不知哪來那麼大的勇氣,舉起手中的協議嚓嚓撕得粉碎,嘴裡大嚷着:“倪紅蓮,我透你媽!等我簽字,你夢去吧!”
話音未落,一直站在她背後的幾個後生蜂擁而上,局面異常混亂。倪紅蓮站在人羣之外一個勁兒的大喊着“住手,別打了”,可任憑她喊破了嗓子也沒人搭理她。眼看着滿臉是血的江浩被幾個後生象拖死豬一樣擡上了車,倪紅蓮趕忙湊上前去,生怕對方斷氣了。
“別把事情鬧大了,快送他去醫院吧。”她的心已提在了嗓子眼,心中不斷地自責:說好只是“恐嚇”,事情怎麼變成這樣?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帶人來,婚沒離成,反倒結下仇了!
車子開到了醫院門口,嘩啦一聲拉開了車門,車上的後生一臉囂張的神色,將眼睛腫到睜不開的江浩一腳揣下了車。江浩只覺得後腦勺着了地,昏沉中聽到車上的男人喊到:“千萬甭回去找麻煩,勝哥吩咐了,再讓他知道你靠近那房子半步,我們就見你一遍廢你一零件!”
聲音越來越模糊,人彷彿沉入了水中,江浩全然不知自己是醒着,還是昏迷着,腦袋裡一直迴盪的着“勝哥,勝哥……”
是金勝嗎?莫非那倆人還沒有斷?倪紅蓮的孩子已經沒了,對方還留着她幹什麼?他不是說要結婚了,要儘快把外面的風流帳了了。可看起來,倆人的關係不但沒停,反而越來越熱乎了!
他幹嘛急着讓倪紅蓮離婚?不是想把她據爲己有吧?那女的原本是個被人操爛了的,難道他不介意嗎?他居然找人幫她出頭,還吩咐那些馬崽下死手。他大概還不知道倪紅蓮的男人就是他,如果知道,大概不會這麼絕情吧?
勝子如今人在D城嗎?聽那些小後生一口一個勝哥,大概是這樣的。對方回來了,連個電話也不打,大概真是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了。可不論怎麼說服自己,腦袋裡還是不斷重複着同樣一連串的問題:他人在哪兒?跟倪紅蓮住在一起嗎?大概也在北嶽賓館吧?
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搞不清究竟到了哪裡。眼前一片濃重的白霧,他穿行其間,不停地喊着“勝子,金勝……”一片刺眼的光芒,他因爲找不到他而急切地大叫一聲“勝子”!赫然驚醒,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他一頭冷汗,滿身傷痛地躺在病牀上。冰涼的眼淚掛在頰邊,原來,只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