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餘波一

六十一 餘波 一

莊子的情形,比想象中還要糟糕,蠻人除了沒有拆屋子拆院牆——其他什麼都沒存下,精美的瓷器都成了碎片,帳子幔子都扯了下來,踐踏的髒污不堪,窗子破了,門也脫掉了,屋裡桌椅木器都破損了,那些把玩陳設,字畫書籍更是一件不存——雖然紫玫元慶他們已經簡單的收拾整理過,可是一眼望去,仍是滿地的淒涼不堪。莊子里人早就散了,偌大的莊園只有他們幾人。阿福敏銳的看到臺階上還有一點血漬,讓人只覺得那顏色那樣的鮮明,令人觸目驚心。

阿福覺得微微的暈眩噁心,急忙轉過頭去。

“夫人,屋裡整理過,先進屋吧,外頭有風。”

阿福點點頭,扶着李固的手進了屋。堂屋擺着桌椅條案還算整齊,內室也鋪了枕褥坐墊,炕燒了起來,屋裡暖融融的,薰爐中撒了一把木百合屑,香氣清雅。

瑞雲端了茶進來,輕聲問:“王爺,夫人,高公子來辭行。”

“辭行?”

阿福極其意外,李固握了下她的手,站起身來:“高公子惦記家人,他到此時再走,已經很顧念情義了。”

阿福一下子醒過神來!可不是!高家人現在生死不明,高英傑怎麼可能不回去?

“可是……現在無車無馬,他怎麼回城?天黑前能到麼?”

李固拍拍她的手背,轉身出去。

阿福環顧四周,這屋裡顯得空蕩蕩的,她端起茶杯來,忽然怔住。

她想起朱平貴……

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他在哪裡呢?

她正想這個,朱氏來了。

紫玫招呼她坐,朱氏臉上難掩焦慮:“阿福,是不是……能託人進城去看看現在城裡是個什麼情形了,你哥哥他……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阿福點了下頭:“王爺這就回來,我就和他說。”

朱氏點點頭,阿福說:“母親不用急慌,哥哥該沒有事的。”

這話她說的乾巴巴的,自己都不怎麼信。

朱平貴能不能躲這劫過,誰能說得準?

天色漸漸黑下來,李固坐在那裡有些心神不定,阿福敏感的注意到,劉潤也不在莊裡。

她問了起來,李固說:“他與高英傑一起進城去了。皇宮的情形,還有,你哥哥的下落,我都託給他了。等明天他回來,我們就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兩眼一抹黑。”

阿福握住李固的手。

他自然也擔心皇帝的安危。

阿福現在身子沉重,吃了一點東西,就睏倦的支撐不住。李固守在她身旁,阿福沉沉睡去,這一覺特別沉,而且,似乎做了好幾個夢,光怪陸離,睜開眼後完全不記得夢中情景,窗子上透出淡青的天光,四周特別的寧靜。阿福想了一想,才記起他們現在已經不在小院,而是回到了莊子裡頭。

李固躺在她身邊,側身臥着,一條手臂橫過來攬着阿福,被窩裡暖融融的。阿福一動,他也醒了過來。

“醒了?口渴不渴?”

阿福輕輕嗯了一聲,李固眼睛不便,但是動作很輕,欠起身在牀頭摸着了暖套茶杯,阿福在身後墊了個枕頭,自己倒了杯茶吃了,又給李固也倒了一杯。兩個人都蓬頭散發,李固的頭髮有些凌亂的披在肩膀上背上,依舊清俊,不過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會讓人覺得像個女孩子了。

阿福想要起身穿衣,微微一動,覺得喉頭被什麼一衝,伏在炕邊乾嘔了兩聲,卻也沒吐出什麼來。

“沒事吧?”李固緊張的問了句,神情滿是焦慮,又喊:“來人。”

外頭紫玫答應了一聲,阿福擺了擺手說:“我沒事。楊夫人也說過,清晨犯乾嘔也是常事。”

李固還是不放心,等楊夫人也過來了,說阿福這情形很正常,他才微微鬆了口氣。阿福一時覺得好笑,李固很少這樣緊張。但是一時又覺得感動,握着他的手半晌沒說話。

劉潤過了午便回來了,他不知在哪兒找了一匹馬,所以纔回來的快。

阿福和李固都十分緊張,一邊吩咐人端熱水熱茶熱飯來,一邊巴巴的等着劉潤說話。

“城中情形很不好,大火肆虐,京城西北尤其悽慘,房舍人家幾乎十不存一。東城稍好些,我們王府東院也被火勢波及,好在西院還保住了。現在東安軍把守着京城,我見着了一個副將姓餘,他應承可以替我們看護王府,以防有饑民趁亂生事。皇上也安然無恙,變起當晚皇上便離了京城,現在聖駕在西五軍中,暫駐於九關一帶,想來不日便會迴轉京城。”

李固欣慰之極,笑着點頭:“辛苦你了。”

劉潤說:“至於夫人的兄長,我卻沒有打探到。他們原來住的那處街上被燒的厲害,沒剩下什麼,也沒有什麼人,打聽不着消息。”

朱氏已經趕了過來,就在門外邊,聽了這話,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急忙伸手扶住牆。阿福心也一沉,可是人總是這樣,沒親眼見着最壞的結果,總是會想方設法將事情朝好處圓。

劉潤這些天奔波辛苦,人憔悴了許多,眼裡佈滿紅絲,嘴脣也裂了口子。李固和阿福命他快吃了飯去休息,劉潤也實在支撐不住,交待了兩句別的情形便退了出來,剛走到院門處便被李馨攔了下來。天氣冷,她用一塊錦帕包住大半頭髮,彆着銀簪,看起來沒有往日的貴氣明豔,倒有幾分普通人家女孩兒的溫婉之氣。

劉潤行了禮,啞着嗓子問:“三公主有何吩咐?”

李馨也沒和他兜圈子——她也知道劉潤這個人機警非凡,和他兜圈子一點意義都沒有,只是徒然浪費彼此的時間。

“高公子呢?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嗎?你可知道他的情形?他去哪兒了?”

劉潤點了點頭:“高公子和我進城之後就分開了,不過我從餘副將那裡倒知道一點消息,高公子家中的人,只怕是都不在了。因爲他家住的那一街,好像就沒有跑出一個活口來,蠻人在那裡燒殺搶掠,縱馬行兇——我們進城的路上,高公子似乎自己心裡也有了最壞的打算,他既然沒回來,那麼多半是去了西五軍投軍,追殺蠻人,替家人報仇。”

李馨一下子呆住了:“他……投軍去了?”

劉潤說:“有沒有去我也不清楚,只是他的確這樣說過。”

李馨的臉變得煞白。蠻人的可怕,她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可是驚懼之意並不少。雖然現在蠻子退走,可是仍然兇殘好鬥的。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

同樣臉色蒼白的,還有站在門旁的紫玫,只是劉潤與李馨都沒有留意她。

朱氏心情沉重,阿福也跟着擔憂。她和朱平貴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這麼多年來兄妹之情也並不淡薄。朱氏說要去小佛堂拜菩薩,拉了阿喜一同去,阿福便說:“我也去吧,拜上一拜,上柱香。”

不知道蠻人是不是也對佛祖菩薩有敬重之心,山莊裡處處遭劫,只有這裡還保存完好,佛像,香案,香爐,連帳幔也沒有動過。朱氏跪在佛前,雙手合十閉目祝禱,阿喜跪在她一側,阿福身子沉重,跪不下來,便在一旁燃了香,心裡默唸:“單元佛祖保佑,平貴哥平安無事。”

三人從佛堂裡出來,朱氏跪着久了腿腳有些麻,阿喜伸手扶了她一把,兩人相依着走出門。阿福有些微微出神,瑞雲扶着她緩步跟在後頭出來。阿福被冷風一吹,也覺得有些微微不適,腿腳痠軟無力,全靠瑞雲扶持着才勉強走回去,一躺了下來,便再也不想動彈。

大難終於過去,可是戰亂留下的創痛卻不是那樣容易撫平。

雖然自身得以保全,可是親人朋友——卻可能再也不能見着面了。

一想到世上也許從此就沒了這個人,想要看到他,想要再聽到他說話是再也不能,阿福便覺得眼眶酸熱,眼淚再難抑制。

許多舊時事情紛紛的翻倒出來灑在眼前。

朱平貴對她並沒有特別虧待。要是鋪子賺了錢,買的糖一定是兩包。衣料也是如此,雖然阿福記得他只扯過一次衣料子回來,卻是她和阿喜一人一快。

這個人沒有什麼大本事,可是父親去了之後他卻是朱家的頂樑柱,是朱氏阿喜阿福的主心骨。

她迷糊一會兒又想一會兒,心中難以安定,連李固什麼時候進來的也沒有聽見。直到李固坐到炕邊攬住她。

阿福握着他的手,覺得心裡莫名的就踏實了許多。她緊緊抓着李固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樣。

李固輕聲安慰:“你不要太擔心,憂思傷神傷身。現在不是還沒有找到麼?你可不要自己淨往壞處想。”

阿福點點頭:“嗯……我也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總是忍不住。

李固要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張氏把李信抱過來。這孩子已經會自己爬炕,揪着褥子機敏靈活的翻了下來,衝着阿福甜甜的一笑,阿福順勢誇了一句:“阿信真是了不起。”他的小臉兒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兒。

“阿信是聰明,不過咱們將來的孩子一定也不差。要是生個男孩兒,正好和阿信一起作伴唸書。要是生個女孩兒,一定可愛非常。”

一連數天,天氣都極冷,劉潤又進城去兩次,帶來的消息都並不怎麼好。因爲房舍被燒,許多僥倖保命活下來的人,卻又要經歷凍餓之災,城門邊已經擡出不少凍餓倒斃的人,京城中的官員本來沒剩幾個,現在也做不了什麼事情。李固臉色沉重,那種肅然憂慮讓阿福也跟着不安。

八賞花會中八十一治本二八十三崩四三十七關於誤會二四十九重見太后七十舊事一五德福宮十固皇子下元宵節小番外元宵節小番外八十二惑四四十四中秋一十五過年五九十四天欲雪一六十五春愁二三十八忐忑六十六歸來二二十三樂音八十三崩三七十五雨一二離家八十一治本三八十治標二十四病上八十八是非一六十過年一八十六親三五十七寒雪二九太平殿下五十五喜訊二二十八陰謀三八十六親三九十七解惑二六十七新生三七十五雨一二十九出宮七十舊事二九十六風波平三八十六親三九十三入冬二八十二惑一六十六歸來二十四病下七十舊事二七縫補八十一治本四六十四仇人三六十過年三十一美差中六十五春愁二六十三煩擾一三十八忐忑二二十喜事三十九新居三九十一七夕一八十三崩三八十一治本四八十三崩三五德福宮三十七關於誤會四進宮七十舊事二七十七盛夏二七十六生變二四十六中秋四十二冬天二二十三樂音十八絹花下八十三崩三七十舊事三七十三山居一三十出宮一七十二憂患三六十九暑熱三六十四仇人二六十七新生三三十七關於誤會二七十舊事三六十九暑熱三七十舊事一四十四中秋二二十一新人二離家六十九暑熱二二十九出宮九太平殿下七十七盛夏五五十此時此刻八十二惑一八十六親三九十四天欲雪二十五過年五十固皇子中九十三入冬三七十三山居三三十九新居三六十三煩擾四六十二迎春二六十過年二七十九回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