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血裔之秘(下)

『你還要參與進去嗎?那是他們的家事』

家事。“我所瞭解到的家庭可不是這麼相處的。”尤利爾站起來,他已經聽見書房中傳來的碰撞和說話聲,以及戰鬥時傢俱倒塌的轟鳴。如果血裔們還沒有撤離尖嘯堡,那他們一定在裡面。尤利爾不知道血裔們還剩下多少人,他感到火種的波紋在門板後匯聚成浪濤,不停向外傳遞着漣漪。

若論及與索維羅的聯繫,恐怕尖嘯堡中無人能出學徒左右。他的火種屬於無名者,但燃燒的起因歸根在被魔藥殺死的塞西莉亞身上。尤利爾覺得自己應該憎恨它,但說實話,他不是一個擅長將情緒寄託在物品上的人。魔藥是埃茲先生的朋友爲活化火種而研發的鍊金產品,它的出現被載入史冊,不單單因爲紐厄爾用它屠戮了四葉城。

『血裔的詛咒可以傳遞』指環警告他,『雖然效果會喪失大半,但終究會造成麻煩。你若不幸被詛咒,我會爲你編一段沉痛的悼詞,來紀念你在外交部訓練的日子』

“外交部歧視血族?”尤利爾在推開門前問。

『我是說,除了白之使外交部沒人會要你當學徒』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我是最喜歡找麻煩的學徒,而唯有喬伊不懼怕任何麻煩。他喜歡挑戰,我們再默契不過了。只要不測驗課業的話。一隻提箱迎面飛來,尤利爾側身躲開。“米斯特洛克!米斯特。”

書房裡正進行一場混戰,其中果然有血裔少年。他拎着長矛,架在某個先前的同伴的武器上。聞言他扭一下頭,腳下的地板嘎吱地響了一聲。一句呼喊尚未脫口,他就看到光輝熠熠的神文從趕來的年輕人手中飛出,淡金色的屏幕若自天花板垂落而下,將兩方人徹底隔開。

這一幕令他震駭。米斯特洛克露出混雜驚愕和慚愧的神情,還伴隨着強烈的後悔。學徒說不準這時候他的心情起伏是否與羅頓沃斯有關。“尤利爾。”他放下了武器。一時間,他似乎不知該是哭是笑,緩緩跪在地上。

“你在幹什麼?”雖說是兩方人,但與米斯特洛站在一邊的只有個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距離門最近,學徒開門時險些撞到他的後背。男人原本受到三個人的圍攻,情況危急。透過血污和汗漬,尤利爾能看出他五官中與血裔首領羅頓沃斯相似的地方。“那是誰?”

“我是奧蘭德。”男人回答,“對你來說,我該只米斯特的父親。那些守衛被你甩開了?”他的語氣充滿迷惑。

“我解決了他們。”

“這不可能!”一個人說。

“但事實就是這樣。”尤利爾告訴他們,“不太難對付。”他聽見更多武器叮噹砸在地上或腳趾的聲音。“可你們這又是怎麼回事?就是想鍛鍊身體,也不需要到這裡來。處理吸血鬼的過程令人疲憊,你們應該幫忙纔是。”學徒明知故問。“米斯特,羅頓沃斯先生呢?”

米斯特洛克一聲不吭,神情恍惚。他的狀態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奧蘭德代替他回答:“他死了。”男人的聲音如手琴的最低音。“你說得對,他們不該到這裡來。”他望着對面的血裔們,踉蹌後退。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很遺憾。”尤利爾一字一句地說,“但好在我還可以替他完成遺願。”他看到米斯特洛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要我殺掉他的兄弟和侄子。你們覺得他是瘋了嗎?沒人願意給我解釋一下麼?”

凌亂的書房裡沉寂了片刻。奧蘭德望了一眼他的兒子,將那柄細圓長劍扔在地上:“我是村莊建設的參與者,也是波西埃男爵的奴隸。”令人詫異的是,吐出這個詞時他憔悴的面容上毫無波動。“我是個鍊金術師,不久前離開村莊到飛鷹城去,卻在那裡被人出賣給血族。於是我逃回流水之庭,我的族人暗中給我幫助,使我躲過追殺。但當我淪落進尖嘯堡的地牢時,羅頓沃斯組織起村子裡壽命將盡的人,來防止村落因我而覆滅。”

“他的決定是殺掉你?”胡說八道。

一名血裔戰士發出一聲嘆息。“他沒有別的選擇。血裔的壽命有長有短,取決於詛咒我們的吸血鬼。要是奧蘭德說出村子的位置,男爵會將我的同胞們一網打盡。而羅頓沃斯是個凡人,他不可能有他弟弟存活的時間更長。你明白嗎?他需要在家人和族羣中選出一個,這是道難題。我很高興他清楚什麼更重要。”

“他真的清楚嗎?!”尤利爾一下拔出劍。迸射出來的魔力飛刃貫穿城堡的牆壁,一路推進,最終在一堵石頭門前消散。劍光所過之處留下深深的裂隙。一些人茫然若失、不知所措,還有人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總共不過五六人。尤利爾環視房間,血裔的反應一一倒映在眼裡,他在沮喪之餘依舊滿心迷惑。不該是這樣的。他心想。羅頓沃斯明知道我是克洛伊塔的學徒,臨死前還希望我殺死米斯特洛克和他父親——奧蘭德顯然是個環階的神秘生物,就算血裔們藉助魔藥也不大可能戰勝他。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尤利爾把神術消除。“看來這不會是全部的理由。”

“每個決定都有無數成因。”奧蘭德承認了,“我希望自己也不辜負同伴,可就像我說的那樣,這件事牽扯到很多東西——”

有人用長矛猛擊庇護所的屏障,阻止他透露更多。“足夠了,奧蘭德。如果你還念着村子的恩情,就請別再說了。血裔很難依靠別人,我們只能保護自己。”他的話被打斷。那名受傷的血裔戰士用劍支持住身體,石化侵襲了他的左手。

“我正在幫助你們!”尤利爾說。

“但你不可能一直幫助血裔,尤利爾先生。你是蓋亞的騎士,也是高塔學徒。我們永遠不會再有交集。”他平靜地說。“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先生,請不要再讓我們的小事阻礙你的道路了。我知道你確實真心願意伸出援手,正因如此,我們才更不願意失去你這樣的朋友。”

奧蘭德還想說什麼。

他們不會把秘密告訴我。尤利爾意識到。“奧蘭德先生,我看你沒有當場自裁,說明事情還有得商量。”但沒關係,有人與他們意見不同。“我的確有任務在身,不過這不意味着我會對朋友們的自相殘殺袖手旁觀。米斯特洛克?你不想說點什麼嗎?尖嘯堡裡可不只有地牢守衛。不管你們要幹什麼,我想留守城堡的血族肯定不會支持。”

一片沉寂之中,米斯特洛克擡起頭。“我找到了幾個人類孩子。”他輕聲告訴尤利爾,“他們在倉庫裡,都還活着。”

看來他還記得跟我的約定。“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好的消息。”

“可他們點燃了火種。”

尤利爾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點燃火種?”他懷疑米斯特洛克說的是另外的小孩。

“一種非凡的魔藥。”米斯特洛克告訴他,“可以讓人變成神秘生物。波西埃男爵沒有把他們當做食物……因爲我父親說孩子的血最純淨,配合魔藥飲用,會給血族更強大的力量。”

“那是‘淨釜’。”在尤利爾被突如其來的怒火衝昏頭前,奧蘭德解釋道。“一種特別的神秘魔藥。它的效果對血族來說等同於‘索維羅’,但不是新近出現的鍊金成果。它是先民源能提煉工業的最高技術結晶,起源於血族的前身——也就是古老的夜之諾恩。索維羅可以提高它的效果,但還需要經過一系列步驟……”除了諾恩,這些名詞尤利爾一個也不懂,但指環索倫似乎有反應。奧蘭德跳過這段:“詛咒長久地困擾着血裔,我本來想從中找到解除或延緩石化的辦法,但……”

“……你失敗了?”學徒鬆了口氣,他無法想象這樣不人道的實驗獲得成功後會發生什麼。

“如果失敗了還好。”似乎奧蘭德與他觀點一致。“我的研究被人發現了,於是波西埃男爵親自對我下詛咒,把我變成現在的模樣。”

米斯特洛克低下頭:“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尤利爾。”

尤利爾已經不在意了,他們騙他的可不止這一件事。鍊金學者奧蘭德望着在火種燃燒下無可逆轉地化爲石像的同族們。“就在不久前,我利用‘淨釜’……和‘索維羅’魔藥,把自己由血裔變爲了真正的血族。”

事已至此,什麼堅持都沒用了。最後幾個怒視他的血裔們也放下了武器。

又是‘索維羅’,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尤利爾不禁對那位密室中的逝者油然升起敬畏。奧蘭德無疑也是神秘鍊金學的大師,他將‘淨釜’與‘索維羅’結合的想法在實踐時多半沒有那麼容易達成,但不管怎麼說,現在只看效果的話,他沒必要這麼失望。“對你來說,這不該是好事麼?”對那些被殘害的孩子和他們的親人可就未必了。

『他說他失敗了』索倫寫道,『也就是說詛咒並未解除』

詛咒還在。“你依舊是波西埃男爵的血裔?”學徒壓下心中的憤怒,拋出了疑惑。

“是的。血裔只能擁有一個吸血鬼主人……但我成爲血族後,詛咒不僅可以製造血裔,還能讓男爵通過我掠奪其他血族的血裔。我本身的火種被詛咒束縛,永遠失去了自由的意志。”

“自由的意志?”

“我無法反抗主人的命令。”奧蘭德告訴他,“我的心靈和身體失去了一部分,像米斯特洛克和羅頓沃斯那樣逃離城堡尋求獨立的做法,是我根本無法理解的。”

無法理解。尤利爾感到不寒而慄。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最初是在無名者身上,那個“神秘之盡”利用某種魔法使成員遺忘相關的信息。只有當必要時刻,他們才能記起自己身爲結社成員的秘密。作爲保護,這種手段的確非常有效。但不知道爲什麼,尤利爾覺得這種做法需要冒着格外巨大的風險。

難怪羅頓沃斯要殺他。奧蘭德無法違背血族的命令,又知曉血裔們羣聚的村落位置……“你們不可以搬家麼?”學徒想到一個辦法。雖然現在他對幫助血裔救奧蘭德沒那麼熱情了。

米斯特洛克站起來,他走到父親身前,低頭答道:“當然可以。但在瞭解情況之前,我私下與父親碰面……那時候我快死了,於是父親用他的力量使我獲得了更多時間。”

不用說是什麼辦法。奧蘭德能夠掠奪血裔,他一定將自己的血給了兒子,這是唯一能救他的辦法。看來波西埃男爵還不知道自己違法制造的奴隸又多了一個,但在米斯特洛克回到村子後,血裔們都知道了。

“首領認爲,這會讓血裔的村子徹底消失,因爲即便是萌生死志的人,也會在看到生存的希望時打退堂鼓。奧蘭德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可他也隨時會變成血裔的罪人。只要男爵回來,發現米斯特洛克的存在……我不敢想象村子裡的血裔會變成什麼樣。”血裔戰士說。

他面容頹然,不斷有灰白色的石粉從他肩臂上的傷口裡簌簌跌落。“也許原本血族會藉此機會掌控我們,不僅僅用詛咒的鮮血。可現在他們一定會把我們都殺光。我很抱歉,我們都很抱歉。奧蘭德,還有米斯特。但我們別無選擇。羅頓沃斯也是同樣。”

米斯特洛克別過頭。“我明白。但即便如此,奧蘭德還是那個愛我的父親。我沒法丟下他。我是自願加入隊伍的,如果大家一定要這麼做,我只希望能送他最後一程。可是——”他頓住了。顯然,是奧蘭德在危急時利用詛咒操縱了兒子的意志。

“我只是下意識。”奧蘭德辯解。他似乎也很懊悔。“對不起,米斯特。”血裔少年什麼也沒說,他的神情充滿了迷茫。

“你們是該抱歉。”尤利爾說,“但不只是對彼此。”

書房中,寒冷的神秘猶如闖入室內的暴風雪,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尤利爾抽出長劍,冰霜閃爍瑩光。奧蘭德的臉色變得慘白,他伸出手,去拉身後的門把。“羅頓沃斯先生的決定沒錯。”而我錯得離譜。但現改正還爲時未晚。尤利爾對奧蘭德舉起劍,“我想他也早已料到會有此刻。”

第六百六十六章 聯合夢境第四百六十九章 邀請第五百四十九章 縫隙第三百九十七章 權限開放第四百章 自負的巫師第三百八十二章 命運之外的軌跡第五百四十六章 銀歌聖騎士第二百零七章 自殺式襲擊第四百五十一章 風暴(二)第五百一十一章 議會之下第六百九十七章 商隊護衛第四百七十四章 深淵之門第二百一十九章 銀百合(五)第六百八十九章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秘之月第五百六十四章 出師不利第三百八十八章 還在繼續的故事第五百零四章 專業人士第六百三十一章 尤利爾的祝願第七百一十章第二百八十四章 紅牆之外第一百八十二章 關鍵人物第一百七十七章 意念固鎖第三百八十四章 路線規劃中第六百一十五章 巫師的目的(四)第六百一十三章 巫師的目的(二)第二百零五章 羅瑪和艾肯第二百八十九章 職業分支第一百二十三章 祭臺的過往第二百一十四章 與安德魯的第三次交流第三十六章 死靈法師的目的第五百八十三章 窺視者第六百一十三章 巫師的目的(二)第六百零六章 湖之詩第二百零三章 鄉村小屋第八十八章 安格瑪隧道第一百九十八章 漆黑的領主第二百一十四章 與安德魯的第三次交流第六百零六章 湖之詩第一百一十一章 “光輝”的秘密第六百三十三章 責任擔當第四百八十章 爲他哀悼第五十五章 笑臉礦第二十五章 侵蝕第六百五十七章 逆轉(二)第六百五十三章 七聖經(十)第五百四十六章 銀歌聖騎士第五百三十三章 回形針上的紅寶石第五百六十七章 公主與騎士第六百七十八章 心之聲第五百八十九章 神職(一)第五章 王國會議第六百八十七章 羅瑪的職業規劃第四百三十五章 淨釜之池第三百一十六章 招待客人的辦法第五百八十八章 捆綁銷售第二十九章 聖靈第六百六十一章 大麻煩第四百二十八章 爭論第二百二十九章 鎖鏈第四百五十二章 夢中夢第五百六十八章 轉移第三百五十四章 獨訪第二百四十五章 藏寶戒指索倫第四百二十一章 計劃與變化第二章 兩點之間第二百二十七章 追尋根源第四百九十八章 聖城之行第二百五十三章 無名者之家第二百一十七章 銀百合(三)第五百一十章 夢的結束第五百六十四章 出師不利第三十一章 預言第二百九十八章 站隊不可恥第四十四章 加文和丹爾菲恩第六百九十四章 舊傷口第四百五十二章 夢中夢第一百章 狼人智商的兩極第六百九十六章 女巫故居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之祭禮(下)第一百三十四章 命運之環第七章 使者第四百八十四章 墓碑之後第二百二十二章 銀百合 (八)第四百五十七章 鑰匙(五)第五百五十五章 異端事業第四百三十六章 終點(一)第三百四十六章 立場與選擇第五百四十七章 驗證第五十六章 目的地第十三章 相印第六百七十三章 永生儀式(五)第三百一十八章 『懺悔錄』第三百六十六章 尤利爾的墓誌銘第四百三十章 鮮血榮耀第三百一十三章 七盞燈小屋的襲擊者第四百零一章 海戰(一)第三百七十九章 白夜後裔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秘之月第六百零一章 聖經與詩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