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這次沒有太過急於離開林城,而是陪着林銀屏好好逛了下現在的林城。
兩人均是用元氣遮掩了本來面目,像一對草原上的平常夫妻走在林城中。一路行來,蕭煜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當年第一次與林銀屏同遊,還是在青河大堤上,而在那座不知名的小湖邊,林銀屏搖身一變,變成了他的未婚妻清月公主殿下,直到現在,兩人站在草原上屬於自己的城池之中,人世無常。
林銀屏挽着蕭煜的胳膊,臉上多了幾分歡樂,在打量着四周的同時輕聲問道:“蕭煜,你說這世上,到底是修行者說了算呢,還是俗世帝王說了算。”
陪着逛街的蕭煜有些走神,不過他裝作沉思模樣巧妙的瞞過了林銀屏,說道:“我想兩者應該是互相依存的關係吧。”
林銀屏哦了一聲,“拿你和秋葉來說,你是俗世,他是修行者吧。”
蕭煜愣了一下後,點頭道:“確實如此。”
此時已是中午時分,蕭煜和林銀屏轉身走進了一家剛開張不久的酒樓,酒樓名字很熟悉,流泉樓,不過比起遠在東都的那家流泉樓,卻是差了不知多少倍,可以說除去掛着牌匾上的四個字相同,再也找不出有一點聯繫的地方了。
蕭煜被林銀屏拉着,輕聲道:“說逍遙神仙不入俗世,這句話並非沒有道理,這次我去大雪山觀戰,兩位逍遙神仙聯手的威勢,已經超出俗世的力量,休說萬餘鐵騎,就是十萬騎也不一定能阻擋兩位逍遙神仙。這次摩輪寺被兩位逍遙神仙攻破,說到底還是修行界的事情,倒也不能說逍遙神仙入了俗世。”
林銀屏問道:“道宗的大真人?”
蕭煜笑道:“是啊,據說道宗有七位大真人,不過據我所知,兩位已經墜境,還剩下五位,即便加上掌教真人,也不過是六位,比起千年前道宗二十四位大真人的景象還是差得太遠。那時劍宗初代宗主也是最後一位聖人曾經一劍力壓道宗二十四位大真人,纔將劍宗生生從道宗身上分了出來,如今劍宗又出了一個上官仙塵,不知能不能力壓如今道宗的六位大真人?”
林銀屏感慨道:“原來道宗當年這麼厲害,有二十四位逍遙神仙那豈不是想滅誰就滅誰?”
蕭煜微笑道:“雖然說得有些偏頗,但也差不多了,據說當年道宗鼎盛之時,修士們並非叫做如今所說的修行者,而是被稱爲修道者,掌教真人便是修行界共主,所說之言被稱作諭旨,凡是不尊掌教真人諭旨者,都被道宗生生打殺,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林銀屏哈哈笑道:“修道者?爲何又改成了修行者,還不如修士好聽。”
蕭煜和林銀屏此時已經來到二樓,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前,隨手打發掉夥計後,蕭煜說道:“劍道之爭後,落了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佛門趁勢興起,繼承了道宗的地位,所以修道者便改成了修行者。雖然後來佛門三分,後建魔教入主中原,不過又緊接着被道宗佛門兩代修行界霸主聯手趕了出去,這稱呼也就一直流傳了下來。”
林銀屏望向窗外,輕聲道:“我總感覺我們兩人就像兩個傀儡,在這些什麼道宗佛門雲端神仙的操縱下做着我們認爲該做的事情。”
蕭煜沉默了許久,點頭道:“你是說幕後推手?確實手太多了,算不過來,不過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便好,何必計較那麼多?”
林銀屏曬笑道:“這可是與虎謀皮。”
蕭煜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說道:“你我還有別的路可走?”
林銀屏沉默不語。
蕭煜拿起酒壺給她斟了一杯,“銀屏,你我只能險中求富貴。即便不求富貴,也求一份平安。”
林銀屏沒有去看蕭煜,只是望着窗外的街景,“下次我陪你一起出去。”
蕭煜沒有回答林銀屏,而是突然朝另一邊的一名食客說道:“藍公子,偷聽我和內子說話,怕不是君子所爲吧?”
一名原本背對着蕭煜兩人的藍衫公子轉過身來,笑眯眯道:“兩位何時成的婚,藍某怎麼未曾耳聞?至於是不是偷聽,藍某不過是適逢其會,撞見了兩位,即是無心之爲,所以蕭公子此言差矣。”
蕭煜輕輕按住林銀屏想要有所動作的右手,臉上浮起一個淡淡笑容,“自鉅鹿城一別,已有月餘,藍公子近來可好?”
藍玉平淡笑道:“託蕭公子的福,藍玉還好,這次出塞來到草原,看了許多不曾見過的風光,心境大有裨益,倒也是頗有收穫。”
蕭煜沒問藍玉來林城做什麼,反而是說道:“說起來蕭某前不久去往摩輪寺一行也是收穫頗豐,不如你我互相印證一番?”
藍玉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反問道:“請我喝一杯?”
蕭煜輕拍桌子,“請。”
隨着蕭煜的手落在桌子上,他身前的酒杯猛然飛起,旋轉着朝藍玉飛去。
蕭煜敬酒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對戰,而是一種境界比拼,甚至整個酒樓中除了林銀屏根本沒有人發現這裡的異樣。
蕭煜送出了他的酒,酒杯自左向右旋轉,而酒杯中略顯渾濁的酒水卻是自右向左旋轉,一正一反分明是劍宗劍十九的路數。
藍玉神色不變,只是伸出五指虛抓,飛射而來的酒杯越來越慢,最後落在他的五指之間卻不與五指觸碰,懸在空中的酒杯仍舊飛速旋轉着,卻如同一隻籠中鳥雀再也逃不出藍玉的五指之間。
蕭煜輕聲對林銀屏解釋道:“是鳥不飛的手段。”
林銀屏驚異問道:“什麼是鳥不飛。”
蕭煜眯起眸子微笑道:“曾有道宗大真人觀察鳥在沙子上覓食,再起飛的過程留下來的腳印,鳥落下第一個腳印相比於第二第三個腳印要深一點,第一個腳印是雙腳,接下來則是單腳互相交錯行走,到最後起飛的那個腳印這是雙腳,而且腳印比其他的都深,由此大真人確定鳥起飛前是要蹬地借力,而鳥不飛的手段便是將鳥置於手中,通過卸掉鳥起飛前蹬地的力讓鳥飛不起來,藍玉這時雖然已經用上了元氣,不過道理還是一樣的。”
藍玉五指猛然合起,捏住酒杯,酒杯中迴旋着的酒水如一道龍捲全部飛入藍玉嘴中。
“濁酒。”藍玉淡淡笑道:“蕭公子好生吝嗇。藍玉敬你一杯。”
藍玉端起原本他桌上的酒杯,好似整個二樓都凝滯了一下。
在東都的流泉樓時,蕭煜曾經見過先生用過這樣的手段,所以倒不是怎麼吃驚,只是同樣伸出手去接藍玉的這杯酒。
不過在蕭煜伸出手的時候,卻詭異的與藍玉舉着酒杯的手交錯而過撲了個空,藍玉端着酒杯的手朝林銀屏送去。
用出咫尺天涯神通的藍玉臉上仍舊掛着淡淡的笑意,“我敬公主殿下一杯。”
蕭煜臉上表情一肅,在藍玉馬上要將酒杯送到林銀屏面前的時候,他重新從一側把手伸了過來。
雖然是一隻手,卻遮住了一方世界,頗有些一葉障目的味道。
此時在藍玉的眼中只有一隻越來越大的手。
只聽蕭煜淡淡的一聲“多謝”。藍玉手中的酒杯已經落入蕭煜手中,杯中濁酒半點沒有灑落,而這時距離林銀屏只剩咫尺之遙。
藍玉的神情稍感意外,不過還是搖頭輕笑道:“好一個掌中佛國。”
蕭煜沒有說話,只是將這杯酒一飲而盡。
蕭煜喝完了藍玉的酒,藍玉用蕭煜的酒杯重新斟上一杯,問道:“你我同飲此杯可好?”
蕭煜同樣用藍玉的酒杯爲自己斟上一杯,說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