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蒼是蕭煜心腹中的心腹,許多機密要務都要經由他之手,也正是蕭煜的這份信任,讓他保住了自己的地位,最起碼沒有在這次的暗流涌動中跌落谷底。以前他對於林銀屏的觀感並不算好,在他看來,這位王妃敏感易怒,又有些自怨自艾,與許多世家裡的怨婦也相差不大,若不是與王爺早年積攢下的香火情分太重,而且還是草原的公主,早就變成王府裡的一個花瓶擺設了。不過這一次的中都之變,等於是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他萬萬沒想到平日裡病怏怏的王妃手段竟然是如此之凌厲,不但蕭瑾沒有反應過來,就連他這個暗衛府都督同樣也是事後才恍若初醒。
當年大楚皇帝於江都行宮病死,膝下只有一名幼子,故而於臨死之前留下遺旨,令其弟豫王爲顧命大臣,太后垂簾,豫王秉政,實意是令兩人互相掣肘,以免一人獨大而把持朝政。豫王驕橫,在大行皇帝靈前公然頂撞太后,直言“婦人豈懂朝政?太后垂簾,此事無前例,此議不可行。奏章不必交予太后,本王可代其勞。”太后與豫王爭辯,據楚史載,“王已無人臣之禮,聲震殿陛,天子驚怖,至於涕泣,遺溺後衣。”只是當時的大楚太后亦是果決之人,見豫王驕縱,便暗令身邊宦官密通禁軍統領,趁其不備,以先帝遺旨之名誅殺豫王,自此垂簾二十年,把持朝政二十年。
今日西北之中都便如當年大楚之江都,蕭煜一病不起,唯一能在名分上與林銀屏抗衡的就是蕭瑾,只是這位宿有早慧之名的小王爺與當年大楚豫王犯了同樣的毛病,都不曾把女子放在眼中,結果都在女子手中栽了個天大的跟頭。
現在,蕭瑾被廢,王妃當權。曲蒼甚至不敢去想,作爲中都真正的主人,蕭煜到底怎麼了?是被王妃架空?還是遭遇不測?但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意味着本就風雨飄搖的西北形勢變得更加危急。
大約到了辰時時分,大都督徐林來到王府的溫體齋。
做爲大都督,徐林有一應如佩劍登殿的特權,所以見到林銀屏後,他只是微微彎腰拱手。
林銀屏也不計較這些,輕聲道:“大都督請坐,曲都督也坐吧。”
徐林四平八穩地坐下,本沒敢奢望坐着的曲蒼倒是有些戰戰兢兢,畢竟自己跟在王爺身邊久了,對於王爺的喜怒還能抓到一些痕跡,可王妃喜怒無常更甚於王爺,自古伴君如伴虎,又豈是妄言?
林銀屏指了指自己案前的戰報,問道:“魏禁的戰報,大都督想必已經看過,不知道大都督以爲如何?”
徐林沒有猶豫,直截了當道:“牧人起派遣大軍攻打漢中,魏禁問詢救還是不救,依徐某之見,當不救。正所謂攻敵所必救,牧人起攻打我們必救之地,其用意昭然若揭。我們若是救,則要動用魏禁的西涼軍,甚至牽動西河駐軍,而我西北軍力之空虛,未有如今日之甚者,稍有不慎,便要被牧人起大軍突破西河一線,兵臨中都城下。”
林銀屏臉色凝重道:“可若是不救,漢中失守,林寒和藍玉兩支大軍成爲孤師,咱們西北就再沒有翻身的本錢。”
徐林道:“蜀州大軍已經開始拔營,不日可以返回漢中,只要閩行能堅守到蜀州大軍到來,則危局立解。”
林銀屏嗯了一聲。
她沉默了許久,然後道:“此事就由大都督處理吧。”
徐林起身抱拳道:“遵王妃諭令。”
林銀屏提起書案上蕭煜常用的羊毫,微微晃了晃了手腕,蘸着硃砂在戰報上寫下“交由大都督府論議”幾字後,道:“曲都督替我送下大都督。”
曲蒼應諾一聲,跟在徐林身後出了溫體齋。
溫體齋只剩下了林銀屏一人。
她靠在冰涼的椅背上,神色有些感傷。
溫體齋作爲蕭煜處置公事所在,在堂內擺放了十來把椅子,分成左右兩排,徐林、藍玉、閩行、林寒、韓雄,以及後來居上的曲蒼、諸葛恭、魏禁、蕭瑾等人,都各有各的座位,甚至整個西北官場都以能否在溫體齋中有一席之地來評定是否算是“一方諸侯”。只是如今隨着戰事爆發,溫體齋中的人也越來越少,現如今,這些原本象徵身份地位的椅子,絕大多數已經成了擺設。就連這把由紫檀大料製成的椅子也換了人,由蕭煜換成了林銀屏。
——
都天峰上,忽然有一聲虎嘯龍吟響起,隨之一道紫色龍形元氣扶搖而起。將天幕上映照出一片紫色氤氳。只看這紫色龍形氣勁的氣勢,已然有天人巔峰的氣勢。
緊接着,紫龍氣勁似乎被無形之手緊緊捏住,只是徒勞地掙扎了幾下,就徹底消散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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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如輪。
月色下,天塵一身黑色峰主道袍,雙手負在身後,望着擋在自己身前的諸多殿閣之主,輕笑道:“本座乃是主事峰主,你們以下犯上,可知該當何罪?”
藥師殿殿主水塵服下一顆龍虎金丹,理順了體內雜亂無章的元氣後,正色道:“你雖是主事峰主,但也不能肆意妄爲!上面有掌教真人,有衆峰主,還輪不到你在都天峰上稱王稱霸。”
天塵哂笑道:“聽你這口氣,似乎你纔是都天峰的主人?”
此時的天塵除了看上去有些所謂的仙人風儀之外,實在是沒有半分氣勢可言,與尋常人無疑,而以水塵爲首的一衆殿閣之主卻是如臨大敵,就在剛纔,天塵只是輕輕一揮手,就將水塵的龍虎雙形徹底破去。
天下第十人,盛名之下無虛士。破後而立的天塵,單以修爲而論,還要高過微塵、溪塵,僅在紫塵、青塵兩人之下而已。
天塵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望着水塵步步前行。
被天塵注視着的水塵面色越來越凝重,在這隆冬深夜,他這個寒暑不侵的有道之士,額頭上竟然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天塵冷哼一聲,“掌教不在宗內,青塵也不在宗內,微塵、溪塵、玉塵等人皆不在宗內,本座乃是主事峰主,宗門陣法之樞機盡在我手,誰能攔我?!”
此言一出,不只是水塵,就連鎮魔殿九大長老等人也是齊齊色變。
鎮魔殿九位長老互相交換眼色,就要佈下鎮魔殿秘傳的鎮魔大陣。
天塵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一道道明亮劍光從他身後暴起,一閃而逝。
下一刻,鎮魔殿九位長老齊齊向後倒去,皆是被一劍穿透眉心,當場死絕。
太乙分光劍。
天塵輕輕拂袖,又是一道劍光暴起,直逼水塵面前。
水塵如臨大敵,一塊閃爍着金光的龜甲出現在他的頭頂,散落條條金虹,將他整個人護在其中。
劍光與龜甲鏗鏘撞擊在一起,水塵臉色驟然蒼白,向後倒滑出數十丈,幾乎就要跌入天池之中,龜甲色澤黯淡,甚至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可怖裂紋。
直到此時,那道劍光才顯出本來面目,是一把無柄飛劍,當年天塵就是以此劍與無塵鬥劍。
天塵雙手結成一個根本劍訣,飛劍再次消失。他淡淡笑道:“劍起星奔萬里誅。”
飛劍出現在水塵面前,直接斬碎了龜甲,斬下了水塵的頭顱。
天塵真人收回飛劍,緩步前行。
他每前進一步,攔路的殿閣之主們就後退一步。
天塵跨過了地上的九具屍體,越過了站着的無頭屍體,平靜道:“現在退去,本座既往不咎。”
幾番面面相覷之後,所有人盡數散去。
再無一人敢於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