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很掛念初霞山老少,更掛念粗獷豁達的二哥和溫柔體貼的大嫂,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帶着財物離開棲霜鎮。
感嘆自己命運多牟,身在暴風驟雨之中,如果真的活不下去,那麼就只有拜託慕纖雲,日後想辦法關照初霞山,又或者讓初霞山老少到扶蘇城討生活。
三千煩惱絲飄落地面,不過並未帶走煩惱,心中反而想得更多了。
李輝不可能出家,他貪戀紅塵,喜歡在紅塵中打滾。離開玉符宗出來闖蕩,剛剛見識到波瀾壯闊的修士界,剛剛在制符上有所進步,又怎能放得下?何況華服美食他所愛也,即便真的出家,也是個六根不淨的酒肉和尚。
這靜慧園中有現成的僧人用品,各色僧衣,各式念珠,還有三戒包和羅漢鞋,甚至連袈裟和禪杖都有賣,自有野寺假和尚追捧。
慕纖雲爲李輝選了一件青黑木蘭僧衣,外面披上百衲僧袍,胸前掛檀香木念珠,腳下踏一雙羅漢鞋,斜背羅漢包,再配上一隻木鉢,配合那種出塵意味,好一名氣質絕佳佛門僧人。
“唉!這次我可是下了大本錢,希望安安生生畫幾天符,想我玉符宗弟子,制符纔是主業。”
李輝齜牙咧嘴,做和尚要做全套,頂着一顆禿頭沒有戒疤算和尚嗎?旁邊插着一根手指粗細佛香,這就要給自己“上刑”,心裡唸叨:“佛祖您看,我多誠心,保佑初霞山老少吧!還有保佑我多多制符,爭取能夠符籙控場。”
“嘶……”錚明瓦亮腦袋上烙下六個戒疤,還好是六個,而不是高僧大德的九個,那樣痛苦會翻倍。
“齊活!”
李輝道貌岸然地站起來,雙手合十對慕纖雲說:“檀越稽首了,小僧這就趕往我佛寶剎掛單。”
“呵呵!”慕纖雲掩嘴輕笑,肩膀跟着抖動,她從小到大不曾見過這麼有意思的小子,笑着說:“檀越是施主的意思,稽首是出家人的禮節,不過僧人不常用,道人倒是常稽首,通常突顯鄭重,你上來就稽首會嚇壞人的。”
“咳!”李輝輕咳一聲化解尷尬,撓着光禿禿後腦勺說:“錯了,應該是檀越有禮了,我最好去修閉口禪,那樣省麻煩。”
正此時,懷中有一物顫動,李輝面色猛變,壓低聲音說:“有高人正在搜天索地,你趕緊把程玉顏的衣服脫下來,之後出去投靠庵堂。記得往臉上貼幾顆痣,再用頭髮遮遮面,要不然這模樣會成大麻煩。”
“我曉得,你要小心。”慕纖雲穿着兩套衣物,很快完成變裝,李輝帶她出門之後立即分開。
兩個人在一起,目標太大了,也不知道王府木樓那邊有沒有曝光。單單出門這會工夫,懷中那顆從屍骸脊椎骨中敲出來的金色珠子就顫動三次。雖然沒有使用靈感符觀看,李輝卻肯定有透明絲線在周圍來回掃動。
這透明絲線很有可能就是神識,起碼要到凝元后期才能凝聚,那是比聚靈更高的層次,還好找到這樣一顆珠子,否則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李輝不緊不慢,手託木鉢向前走去,許是他相貌不俗,路上居然有少婦媚眼含春,快步追來送上兩個饅頭。
“多謝檀越!”
剛剛走了半條街就開張,在這不好的年景裡不知道要羨煞多少“貧僧”。
等站到光孝寺大門前,斜背羅漢包已經快要堆放不下,饅頭,炊餅,點心應有盡有,木鉢中還盛放着大碗豆腐湯。
吸溜一口,李輝覺得這豆腐湯的味道還不錯,剛好早上沒吃飯,趁着湯還算溫熱,就着一張炊餅大吃。感覺整個人變精神不少,並未察覺懷中金色珠子閃過一抹金光。
“真奇怪,爲什麼有種比吃山珍海味還好的感覺?”李輝正在納悶,掃地的小沙彌無比震撼走過來,雙手合十道:“請問大師從何處而來?”
“呃,貧僧從該來的地方來!”
李輝暗道自己機智,遠的說從玉符宗來,近的說從王府來,可是這話能說嗎?看來和尚自稱貧僧有道理,爲啥呢?嘴貧唄!他這就進入狀態了。
小沙彌滿臉恭敬,正要說話,結果眼前這位腦後似有佛光高僧遞給他兩個大饅頭,還衝着他眨了眨眼,這是什麼情況?
李輝微笑,佛門這套他懂,就是不知道用饅頭賄賂小沙彌合不合適,或許應該換成兩個豆包?
“大師前來本寺所爲何事?”小沙彌不敢怠慢,覺得這兩個大饅頭必有深意,儘管早飯吃得有些撐,卻已決定等會克服一下領會大師意圖。
“貧僧雲遊四海,仔細算來已有五十載,途經寶剎心有所感,覺得應該歇歇腳了,還不前面帶路?只需片瓦遮頂即可!”
小沙彌咋舌,五十載呀!看起來最多三十歲,眼角皺紋都不明顯,而且生得光明偉岸,相貌出衆。如此高僧大德肯定受師傅看重,由自己引入必得嘉獎。
李輝頜首含笑,不過很快就笑不出來了,進入寺廟後看着破落僧舍很想問一句:“你們方丈那麼有錢就讓小爺住這個?”
小沙彌帶着歉意說:“大師,這裡就是我們寺裡最差的禪房了,片瓦遮頂實在做不到,知您雲遊苦修,卻也不該太苛責自己。”
李輝很想再說上一句:“我沒苛責自己,是你這個小混蛋苛責本大師。奶奶的,我那是客氣懂不懂?比銀蛇手鐲還摳門,難道這就是僧人常態?”
“對了,敢問大師法號?”
“這,貧僧法號……”李輝懵了,什麼都裝備齊全了,居然忘了最重要的法號,正想着該給自己取什麼法號好,嘴裡自然而然就帶出“英俊”二字。
沒有辦法,在玉符宗這就是他的諢號,心中覺得跟法號也差不多少,可是沒成想說了出來。
“大師法號英俊?英俊大師?”小沙彌凌亂了,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法號,不過看着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再看如此相貌,泰然自若,寶相莊嚴,頓覺這法號還真叫對了。
自打這一刻起,光孝寺多了一名英俊大師,前來進香少婦多了六倍,簡陋禪房變得格外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