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媚坐在營地裡的中央大帳,手端茶盅,聽着沙湖岸邊隱約傳來的撕殺吼叫,神情卻是氣定神閒。
立在她身旁的“清虛法上師”,靜神地豎着耳朵,不願放過絲毫的動靜,當巨蜥的怒吼聲變成陣陣的哀嚎聲傳入耳中,他恨意未消地用拳頭猛砸自己的另一隻手掌心,不由地連聲讚道:“好!好!老夫定要好好款待少年八子一番,替我解了心頭之恨。”
站在他身後的隊醫“鬼手回春”更是喜形於色,硬是憋住心中的狂喜,纔沒有大笑出來,差一點窒息過去。
悄悄埋伏營外各處雨水溝中的黑衣武士,手中緊握鉤鐮刃、絆馬繩,屏氣凝息仔細聽着沙湖岸邊的巨蜥慘叫聲,心裡不禁是陣陣的竊喜,士氣大振。
黑衣武士的外圍是一排手持燃火弓箭的“冷血武士”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沙湖岸邊博殺之聲漸漸隱去,大地重歸一片寂靜。突然一條黑影敏捷地閃進營中大帳。
來人正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三十七號“冷血武士”,今夜被姽媚臨時安排爲偵察哨兵。
姽媚見他進帳,放下手中的茶盅,不慌不忙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開口見山,“外圍情況怎麼樣?大概能有多少隻巨蜥?”
“冷血武士”環視着空蕩蕩的大營,眼神帶着一些疑惑與詫異,輕言說道:“回大護法,隱藏營地四周的巨蜥正在四處悄悄退去,並無發起攻擊的跡象。”
然後皺起眉頓了一下,無奈地說道:“數量嗎?不好掌握,一些巨蜥隱藏的很巧,我估摸着大小有五六十隻。”
“好!殺一儆百的成效出來了,今晚你一定密切監視往巨蜥族羣的動向,巨蜥獵殺經驗老道,防止其使詐殺個回馬槍。”
姽媚的聲音略有一些嘶啞,講話的速度也比平時快。
隨後,她轉身看了一眼“清虛法上師”,語氣平緩地說道:“沙湖中的三條巨蜥在如此環境中,能將整個湖佔爲私有的領地,它們很可能是巨蜥種羣的首領,或是實力最強大的,它們的滅亡,一定會引起整個族羣的害怕恐慌。”
“對……對,求生慾望……是每一種生命的……自然本性。”
“鬼手回春”忙不更迭地插了一句,似乎在爲自己解釋在沙湖岸貪生怕死的窘態找到了依據,但底氣不足講話有些結結巴巴。
“清虛法上師”白了他一眼,轉過目光,“大護法,我不明白,我們爲何不乘勝自動出擊圍殲巨蜥,而是在此唱起空城計,豈不坐失良機。”
姽媚神情凝重,邁步走到桌前,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動情地說道:“我們的武士有着更高的榮譽與責任,我不能冒險拿他們的生命與巨蜥去對等搏殺,他們必須活着去承擔更重要的使命。”
“屬下明白,無法實現責任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是我報仇心切,矇蔽了雙眼。”
“清虛法上師”低下頭沉聲說道。
姽媚默默頷首笑了笑,擡手示意衆人過來飲茶,放鬆一下情緒,帳外突然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
姽媚聞聲便知是凱旋而歸的少年八子,匆忙放下茶盅迎出帳外。
少年八子等一行衆人昂首闊步,生龍活虎地走進營地,每人的夜行衣都沾滿血污,伴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氣味。
“戰況如何?有沒有傷亡?”
姽媚腳步匆匆跨出門口,便急切地問道。
“回大護法,如您所料,巨蜥戰鬥力不僅十分的強悍,且有爲族羣而犧牲自我的本性,小的巨蜥在大巨蜥掩護下,逃回了沙湖中,我方無任何傷亡,首戰完勝。”
最後的一句話,嬀乾難抑心中戰後的亢奮加重了語氣,眼裡泛着異彩激動地回道。
他看了看空蕩蕩的大營,挺了一下胸膛,“我們匆忙趕回,就是爲了投入新的戰鬥!請大護法吩咐!”
“請大護法下達作戰指令!”
少年八子圍着姽媚齊聲喊道,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姽媚望着一張張未脫稚氣的面孔,一種莫名的感動油然而生,“你們回營歇息一下,潛伏營地周圍的巨蜥暫且撤走了。”
“清虛法上師”滿臉的笑容擠過來,拉起嬀乾的手,“小兄弟,恕我嘴拙,只好以酒代言,隨我入帳,暢飲幾杯慶功酒。”
衆人一起鬨笑着隨同“清虛法上師”走進中央大帳。
就在姽媚準備轉身走入大帳時,忽見營地門口悄無聲息涌進七、八個人影,身形敏捷利落,姽媚嘴角微微上揚,心中一樂。
原來這幾名“冷血武士”是姽媚派去埋伏在胡楊林中,暗中保護少年八子回來路上的安全,防止巨蜥在半路設伏襲擊少年八子等一行人。
“我們回來晚了,戰鬥結束了嗎?”頭人奔到姽媚面前,焦急地問道。
“不,戰鬥纔剛剛開始。”
……
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日的清晨,一縷陽光照進美麗的胡楊林,樹下的梭梭、甘草、駝駱草隨風搖曳,一片盎然的生機。
姽媚望着這片共勉共濟,共生共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植被羣體,心底竟泛起絲絲的感動。
先行官“清虛法上師”滿身的酒味,雙眼浮腫充滿血絲,走到她的身後,“大護法,我已下令潛伏的武士撤回營中休息,可否安排拔寨起營。”
姽媚轉過身,看到“清虛法上師”的模樣,不由一下笑出聲來,“你自詡酒劍仙,一飲吞日月,再飲吞山河,千杯不醉,昨夜如何飲成這樣?”
“清虛法上師”滿臉的尷尬,擡手抹了一把臉,開口戲謔笑道:“少年可畏,後生可畏啊!”
雖說是戲謔之語,但姽媚卻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對少年八子的敬畏和佩服。
“既然與巨蜥已結下‘生死樑子’,後事就要處理乾淨,拔營起程之事可以暫緩,讓大家休息好,恢復一下體力,也藉機摸清巨蜥在這戈壁荒漠,到底有多少個族羣,確保行途中的安全。”
姽媚講得十分得平靜,可是語氣卻是很堅定,她的行爲越來越讓“清虛法上師”摸不清頭腦。
“清虛法上師”睜大惺忪的雙眼,詫異地回道:“您的意思,巨蜥種羣規模龐大,這只是其中的一支。”
姽媚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殘酷的戰鬥也許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