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身騰空,揮劍纏鬥的黑衣少年,忽聞風中飛劍呼嘯之聲,匆匆收劍回擋,轉瞬之間,一道寒光卻已逼近鼻尖,人無回天之力,情急之中,揚掌擋劍……
“噗嗤~”
沉悶的一聲,長劍帶着勁力貫穿少年的手掌,一股血線順着長劍血槽噴涌而出,撲通一聲,黑衣少年晃動一下,栽落在地。
這一響聲,引得不遠處纏鬥中的押送官,分出心神,目光偷眼一瞥。
未料,黑衣人就在這稍縱即逝的瞬間,驟然擊出一記鐵砂掌,迅如疾風,直撲門面要害,掌風呼呼作響銳利如刃,押送官心中大駭,揮拳隔擋,黑衣人倏忽化掌成拳,攻路突變……猛然一記重拳擊在押送官脖頸之處。
“噹啷”一聲,押送官長劍墜地,雙手緊緊扶住脖頸,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雙眼睜得要裂開一般。
圍攻黑衣少年的護衛,頓時大驚失色,紛紛飛身前往救人解圍,劍影疊疊……
血色天際翻滾的雲霞,凝色慾滴,羣山中如泣如訴的刺骨寒風,彷彿冰封了山谷空間,凝固了大地。
黑衣少年單臂撐着自己彎曲的長劍,靠着劍身的反彈,顫抖着緩緩站起身,神情肅然佇立風中……
他的手慢慢伸向飛劍的劍柄,猛地拔出刺入手掌的寶劍,隨即腕轉一彈,長劍“呼”的飛出,斜插在先行官的腳下,劍身震顫的嗡嗡作響,血色仍在冷光劍身向下流動蔓延。
少年雙目深邃若淵,望向先行官,凝聲說道:“即奉君子之道,爲何行齷齪偷襲之舉?”
手心的血順着指尖,滴滴答答滾落地面。
先行官輕輕擦拭着長劍血痕,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面露一絲嘲諷,幽幽說道:“兵者詭道也。你口中的君子之規,善良的猶如白癡,戰事就是你死我活,任何手段都不爲過。”
黑衣少年浮出難以名狀的神情,一把撕下衣袖,順勢纏繞手心之上。舉起手伸舌舔了舔血跡,眉角一挑,恨聲說道:“願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此刻,重傷倒地哀嘶的刀客戰馬已無任何的聲息,骨化形銷,刀客眼中滾着淚水俯身馬背,悲憤交加,仰天長嘯,右手顫微微撫平戰馬怒睜不甘的雙眼,願它閉目安息,魂歸故里。
一股殺氣凌雲的眼神“刷”的轉向黑衣少年,刀客驟然縱身躍起,揮刀虛步近身,刀光飛影,殺氣沖天,直逼要害,這是他多年修練的索命絕殺之招,招式凌厲,口中暴喝:“蟊賊,拿命來!”
誰知,黑衣少年身形倏動旋轉,不退反進,好似一道朦朧的煙霧,瞬息繞至他的身後,刀客招式已老,一刀落空,心知不妙,回刀虛晃一招,欲想拉開距離,以長刀之勢克敵。
但爲時已晚,黑衣少年手如纏蛇,順着刀身扣住了他的右臂,刀客青筋暴跳,大喝一聲,刀尖反轉刺向自己的右臂,本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之殺招。
刀鋒狠狠掃過黑衣少年的手,頓時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疼痛使他英俊硬朗的臉龐,不停地抽搐變形……
少年郎拼盡最後的內功,拼力一扭一扯,刀客一聲慘叫,骨碎筋斷,生生將他右臂撕扯下來,殘肢緊握長刀“叮啷”落地。
刀客發起突襲之時,先行官先是心頭一亮,本欲聯袂出手,速戰速決,眼見情形瞬時反轉,竟讓他心生絲絲的悸動,怯怯愣在原地。
此刻,黑衣少年已是血染戰袍,傷痕累累,雙臂皆廢,再也無力舉劍拼殺,憑藉着一腔少年的熱血與忠誠,支撐着自己的戰鬥意志,屹立不倒。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特使官雨婷親率十幾名護衛趕到,團團將他圍住……似血蒼穹下,少年郎戰意盎然挺立血雨腥風之中,殺氣凌厲,四周的空間似乎也被這股氣勢所震懾,讓人不寒而慄。
時間慢慢劃過,黑衣少年平靜地環視衆人,然後仰頭望向如血的蒼穹,怕是自己今生再難回到玄玉峰,今夜能否再聽到那“穿雲箭”的衝鋒號角?
“斷脊之犬,人人皆可誅之!”
先行官暴喝罵道,飛身躍起,率先一劍揮出。剎那之間,各式刀劍紛沓而至。
一滴清淚劃過少年的臉龐,他慢慢閉上雙眼,“大護法,我盡力了……”
劍刃深深刺入他的胸膛,少年趔趄一晃,手捂傷口,眸若冷電望着先行官。
先行官心中一震,身影急退,猛地抽出劍身,少年慢慢地仰面倒下,血從指縫中緩緩流出……悲風驟起,如咽似泣。
夢中的玄玉峰浮在少年眼前,千姿百態的冰塔林;月光下的崖畔冰川,那麼的冷峻與聖潔,還有那個她的背影……“玄玉峰的兄弟,謝謝你們每日的陪伴,我先行一步,來世再見。”
先行官仍沉漫在復仇雪恥的快意之中,鄙視地望着倒地的少年……
“嘣!嘣!嘣!”
天空中爆響三聲“穿雲箭”,少年耳朵突然抖動,他再也無力睜眼仰望天空,最後看一眼心中渴望的“穿雲箭”,喉結輕動,嚥下最後一滴遺憾的清淚,微勾起嘴角,帶着安詳滿足的微笑永遠的睡去。
跨下戰馬靜靜跪臥在他的身旁,馬首輕輕摩挲着少年面龐,呼出的鼻息都是那麼的輕柔,生怕弄疼了他。
雨婷一時間竟是五味雜陣,不知是喜還是悲?呆呆望着這情形出神。
喊殺聲,驚恐的叫聲,馬的嘶鳴混雜一起,驟然從糧草輜重車隊傳來,響徹山谷。
先行官聽到三聲響箭,心知大事不妙,厲聲令道:“快快回防,我們中了山賊調虎離山之計。”
衆護衛丟下那名仍拼死纏鬥的黑衣人,擄起受傷的刀客和押送官,疾速拔轉馬頭向回沖去……突然,一道沖天而起的火牆擋住了去路,刺鼻的焦臭味瀰漫山谷之中,火牆那面三個蒙面黑衣人持劍而立。
此刻衆護衛才明白,真正的獵人總是以獵物的方式出場……跨下的戰馬匆匆停在火牆前,揚蹄長嘶,不安地搖擺着馬尾,任憑主人如何催馬揚鞭,就是不肯向前一步。
那無名的黑衣人渾身血色,以劍強撐起自己的踉蹌腳步,仰面長嘯,泣聲高喊:“兄弟!你聽到了嗎?穿雲箭,是告捷穿雲響箭。”
然後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倒地的少年……跌倒了,再爬起……再跌倒,以劍撐着爬行,喘着粗氣,所行之處,留下的是一行斑斑血跡,“兄弟!我來陪你,帶着你一起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