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古楞在統籌佈置伏擊空玄教護教侍衛的任務時,刻意未安排珂玥與初七參與三岔河道的伏擊戰,而是讓二人暫作糧草車馬的護衛跟隨雨婷一起行動。
阿雲古楞佈置完畢,初七沒有搭言,而是將期盼的目光投向獨臂老人,他的內心是多麼的渴望能時刻陪伴追隨老人的身旁,就像兒時陪伴師公左右一樣,獨臂老人在他的眼神中,瞬間讀懂了他的心思……
可當獨臂老人提出可否將初七留在自己的身邊時,阿雲古楞一口回絕,他給出的理由很直接,珂玥與初七即不是“月光社”的成員又非舉事義軍的兵士,只是義軍的客人和朋友。
……
與阿雲古楞等一行親兵分手後,糧草車馬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車伕揚鞭催馬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在似血的殘陽餘暉中,匆匆趕路的糧草車馬猶如遊弋在蜿蜒紅河中的一條巨龍。
大約行出有二、三十里路,珂玥突然隱約聽見身後的山谷有巨石滾落山谷時“轟隆隆”的回聲。不由心中一緊,倉猝勒馬停步,凝神專注,側耳細細傾聽……
“伏擊之戰打響了?”
時刻圍着珂玥一顰一笑轉圈的初七,匆匆趕到她的身旁,側目看着珂玥的神情,關切地輕聲問道。
珂玥面色默然,紋風未動,沉默半響纔將目光轉向初七,肅然回道:“不,是結束了……”
話音剛落,雨婷也恰好趕過來停在二人的身旁,眼望珂玥的神情充滿了憂慮與懸念,心裡頓時沒了底,匆匆開口問道:“玥兒,可否聽到了什麼異常?”
“如此巨大規模使用雷石,崖下的山谷難有幸存之人,必是河道出口面臨失守,阿雲古楞在情急所迫下,纔會使用玉石俱焚的下策,恐怕親兵衛隊凶多吉少。”
珂玥輕蹙眉頭,清澈的眼睛裡滿含憂鬱地望向雨婷,略有所思地回道。
“啊~”
雨婷一聲驚訝,本就白皙的面孔失去了血色變得慘白,上次糧草被山賊打劫的情形,歷歷可數,在她心裡留下了深深的陰影,於是神情慌張,緊緊盯着珂玥,惶恐不安地追問了一句,“要不然我們暫且稍作歇息,派人快馬回去打探一下?心裡也踏實一些。”
珂玥緩緩地搖搖頭,語氣急促的說道:“姐姐忘記了嗎?阿雲古楞特使官的第一道軍令,就是糧草車馬不可固守戀戰,且戰且走,違令……”
“我估摸着戰事結束後,他們會很快趕上我們的。”
初七突然打斷了珂玥的話,搶着說道。
雨婷不在言語,無聲地低下頭,肩頭微微地抖動着,黑黑的秀髮如瀑布般垂落披散開來遮住了她的表情……
少頃,擡手捂住臉,茫然的呢喃自語道:“若是親兵衛隊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面對巴圖?如何給他一個交待?”
珂玥見雨婷那楚楚惹人憐的模樣,心中很不是滋味,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她。心中頓生悲憐,“這就是戰爭,它可以輾壓粉碎世間所有的美麗,包括你的生命。”
……
黃昏中的山谷,一副祥和寧靜的景象,輕風拂拂,如春天般的愜意,隨着糧草車輪有節奏地“轆轆”的響聲,一路上奔波的衆人,開始疲倦地昏昏不振,緊繃的高度警戒那根弦,漸漸地鬆懈下來。
雨婷一路仍是少言寡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時發出一聲唉嘆,一會又是掩面竊笑。很難猜出她的思緒飛揚在哪裡?或是在追憶過去;或是思緒已飛到巴圖的身旁……
珂玥舉頭望着風雲莫測的天空,心中暗自地焦急和糾結,年幼便在西域雪山冰峰中修靈成長的珂玥,對暴風雪天氣十分的敏感,可以說是手拿把掐。暴風雪很可能在瞬息萬變之間橫掃整個羣山。
她的目光轉向雨婷,心裡思量着如何說服她下令車馬停止前行,尋找避風的合適山洞躲避暴風雪,可此刻天氣如此平靜,正是趕路的絕佳天氣,什麼時候驟起暴風雪?卻是未知任憑天意。
另外,擅自命令糧草停止前行,便是違抗了阿雲古楞的軍令……以後面對鐵面無私的阿雲古楞,此令的後果很難預料。
正是這二個原因,讓珂玥變得十分糾結,不知怎麼和雨婷開口。
未料,當珂玥硬着頭皮和雨婷開口講起此事,結果卻不是珂玥所預想的那樣紛紜複雜,這也讓她對雨婷有了重新的認識,外表柔弱的雨婷,她的骨子裡卻潛匿着敢作敢爲的熱血性格。
雨婷聞聽暴風雪即將來臨,同樣是大吃一驚,擡起頭望向天空……待珂玥的話音落地,沒有絲毫的猶豫,便按着珂玥剛剛給出的建議,直接下達了命令。
有道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意外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就在整隊糧草車馬剛剛靠近山腳尋找落腳地之際,“啪,啪啪……”的幾聲弓弩微響,闖入珂玥耳朵裡,心裡一個激靈,“這好似突擊連發弓弩的聲音。”
連發弓弩,以鐵爲矢,矢長九寸,一弩十矢俱發,因無箭羽,飛行時會翻滾,不宜遠距離攻擊,但其近距離攻敵十分了得,羣矢蜂擁而至,矢頭又淫浸毒藥,傷者瞬間失去戰鬥力,威力兇悍,適合獨自擔負偵察任務的單兵使用。
珂玥心知不妙,目光尋聲追跡,只見十幾只弩箭在空中如毒蛇吐信,發着“嘶嘶”的聲響,疾速奔着她與雨婷迎面而來。
“哎呀!”
束手無策的雨婷發出一聲驚恐的嘶吼,險些從馬背跌落下來……與此同時,珂玥魂意倏動,體內的靈界“精魄能量”聚神天目,電光石火間,一道閃電般的玄波光劍橫空出世,斬向羣魔亂舞的弩箭……
十隻弩箭戛然而止,紛紛墜地……這意外的失手,出乎了山腰處施放暗箭的人意料之外,不由得大驚失色,匆匆轉移目標,向拉車的馱馬接連發起了第二、三輪的攻擊,但此時護衛們已長劍出鞘,舞成密不透風的劍盾,此刻的攻擊已毫無意義……
珂玥舉目望去,在一處不遠的陡峭山腰處,一個清瘦的白色身影,努力地跳躍着身形,變換着攻擊位置,慢慢拉近與糧草車馬的距離……
此時,初七和五、六個“月光社”的護衛,貓着腰衝到了那白衣人位置的山崖下,面對一夫當關,萬夫難開的峭壁山崖,初七直爆粗口,“他媽的,真是選了處好位置。”
“是空玄教的護教侍衛,就是他一個人。”
雨婷手指山腰處,大聲地喊道。
那白衣人猛然躍起身形,對着糧草舉弩便射,十幾只燃火箭矢還未接近糧草,便在衆護衛的劍盾之中墜落在地。
崖下的衆人可以清晰看見白衣人的容貌,是一個瘦削白淨,中等個子,嘴脣有些絨毛的少年。
待白衣少年低頭裝好箭矢,再次舉弩時,幾支飛箭已刺穿他的身體,少年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弓弩飛出手中,滑落崖下……
衆人長長舒出一口氣,崖下的初七與幾名護衛,正欲繞過山崖上去看個究竟,忽見白衣少年手握長劍顫顫巍巍站起身,白色的罩袍已是血跡斑斑。
如此頑強的戰鬥意志,讓初七暗生敬佩,喟然長嘆。
少年的眼神鬱憂而堅定,緩緩退下罩袍,身形猛然躍起,一聲長嘯,撲下山崖,鮮血淋漓,沙啞地吶喊着揮出長劍,向山下的刀光劍影,發起了一個人悲壯且慘烈的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