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玥與雨婷的帳篷搭在錐形宿營地的盡頭,背靠丈高的陡峭刀壁,隱蔽避風且相對安穩。二人恐怕取暖木炭放出的惡濁毒氣傷了自己,一直天南地北閒聊到火盆中的木炭燃燼,才和衣臥在乾草鋪上淺憩。
睡意漸濃的珂玥剛剛進入半夢半醒之時,迷迷糊糊中耳朵條件反射般驟然間微微抖動……
“有人!”
朦朧中,珂玥懸念驟起,眼睛微睜之際,身形晃動,人已飛身躍起隱在帳門暗影之中,屏息斂聲,靜觀事變。
這一式意識護體的“臥眠辨聲”與明宇的“聞聲辯物”有異曲同工之處,是靈界衛士的天賦,來自她的靈力修爲,超然三維物外。
帳門外悉悉索索的聲音戛然而止,門簾被人生猛挑開,一縷皎潔的月光忽得擠入帳內……
護衛哨兵藉着月色探頭察看着帳內的狀況,尋找着珂玥的身影,但未等眼神適應帳內的幽暗,一隻手似閃電一般從門旁襲來,猶如靈蛇盤物緊緊地纏住了他的手腕,力道非凡,哨兵心知遭了暗算,此人非敵即友?驚恐中倒退半步,顫聲道:“月無常明,光明在吾心。”
珂玥懸心落地,收回自己的手,閃出身形,輕聲回道:“志在雲霄,天穹換日月。”
哨兵藉着月色,定睛一看,眼前之人正是自己要尋找的珂玥,擡手揉着心口,喃喃自語,“駭煞吾也!”
驚魂初定的哨兵,深吸一口氣穩住神,抱拳行禮,語氣急切地說道:“珂姑娘,營地山後出現異常火光,特使官邀你有要事相議。”
珂玥躬身彎腰行揖禮,柔聲回道:“玥兒睡眠之中恐有歹人偷襲,情急之中以此下策應急,驚嚇了哥哥,玥兒給哥哥賠禮了。”
“珂姑娘如此恭謙,讓吾羞愧難當。”
哨兵口中誠懇說着,便欲單膝點地回禮。
珂玥緊邁一步,單臂撐起護衛哨兵,“如此大禮,玥兒承受不起,快快起身,前方引路。”
哨兵點頭稱是,轉身邁步,珂玥緊隨其後,剛剛行出幾步,忽然帳內傳出一個聲音,“玥兒且慢,姐姐與你相伴同行。”
話音剛落,門簾一挑,雨婷匆匆走出帳外,碎步行到珂玥面前,神色略有驚慌,嚶嚀低語,“你們的對話,悉數皆知,事關重大,也無睡意,隨你去看看也好安心。”
珂玥會心一笑,“玥兒正想着是否和姐姐招呼一聲,未料姐姐到是搶了個先。”
珂玥三人一路靜默無語匆匆趕到集合地,先行官已先到了一步,正與阿雲古楞和獨臂老人並肩盯着遠處山巔晃動的火光,低聲商討着什麼?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阿雲古楞轉過目光看向警戒哨衛,匆匆令道:“增派二名流動哨,即刻回到哨位,盯死他們,不準有一絲的紕漏。”
“遵命!”
護衛哨兵抱拳施禮,朗聲回道,轉過身正欲邁步向前。
“等一下!”
先行官突然喊停了哨兵,然後沉思片刻,吩咐道:“放棄哨位警戒,多帶幾名護衛悄悄摸過去搞清戰況,若能捕獲一名‘舌頭’最好,我們在此等你情報,下一步的行動依你的情報而定。”
哨兵一下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將目光投向特使官阿雲木楞,等待他重新確認命令。
珂玥聽聞這二道相忤的軍令,心頭一震,頓感事情的微妙有些蹊蹺。雖然二道軍令都有其道理,卻是行軍打仗之大忌。
阿雲木楞流露出不滿的神色,卻是隱而未發,側目掃了一眼先行官,隨既轉過目光望着護衛哨兵,正色道:“按先行官命令執行!”
命令之聲剛剛落地,尷尬的警戒哨兵抱拳行禮,有意加重了語氣,回道:“遵命!執行先行官命令!”
此刻,夜幕下幽暗昏惑的羣山寂靜無聲,卻已如虎穴狼巢,危機四伏。
……
山崖上驚悚的詭異一幕,隨幽靈綠光隱退夜幕而塵埃落定,歸於平靜。
驚魂初定的士兵們,長長舒出一口氣,高舉“呼呼”作響的火把,將四周照得是燈火通明,生怕幽靈綠光再現崖上而催命纏身。
而那幾名身手敏捷,一襲夜行服的斥候軍士,已呈戰術隊形悄悄隱行在崎嶇的羣山中,腳底不時帶起“沙……沙”的細響,兩名軍士作先頭兵探索地形,中間一人做掩護,其餘人爲靈活策應。藉着夜幕向義軍的營地方向摸去……
這些百裡挑一的軍中佼佼者,歷經幾年魔鬼般的殘酷訓練,個個身懷絕技,殺伐果斷,崇拜暴力,擅長潛入敵營破壞,暗殺,刺探情報,尤以對俘獲的敵軍士兵,兇殘酷刑逼供獲取情報著稱,是戍邊軍中一支王牌利劍;也是青年軍官敢於冒險進山與義軍硬抗的底氣。
“暴力是敵人惟一聽得懂的語言。”
是他們不擇手段,威逼俘虜口供情報的最高行爲準則。
青年軍官望着斥候軍士的背影消融在夜色中,轉身見崖上火光四射,猶如白晝,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如在山巔裸奔一般,所有的一切在叛匪眼裡定是暴露無遺。
”敵情不明,彼暗我明,我該如何破敵?若有不慎,遭叛軍絕地反殺,豈不成千古笑談。”
心念一起,青年軍官瞬間陷入了一片焦慮之中,低頭蹙眉踱來踱去,思索着對敵良策。
沉思許久,忽然面露喜色,自覺想到一條妙計——山崖頂留幾人持火把不停穿梭,造成一種人馬聚集崖頂的假象來迷惑叛匪,而將大批重裝士兵埋㐲在山腰處,待叛匪摸到山崖頂偷襲時,山腰伏兵合圍攻之,切斷叛匪退路,那時叛匪前是斷崖,後是追兵,上天可路,入地無門,故可聚而殲之。
想到這裡,青年軍官心花怒放,洋洋自得,心中暗道:真乃瞞天過海,請君入甕之妙計。
未料,軍令還未下達,此計便遭到那名刀疤臉軍官的強硬反對,不客氣地說道:“大人未有引敵的誘餌,如何斷定叛匪必攻崖頂?若是叛匪選擇逃路,我們又該如何是好?兄弟們損兵折將,豈不白白折騰一夜。”
刀疤臉軍官原是偵察斥候的軍士長,在一次前往“幽州國”執行秘密解救人質的行動中任務失敗,被火器重傷幾處,卻僥倖逃出並奇蹟般活了下來,身體卻不允許再擔負偵察任務,傷愈後轉任了一名下級軍官。青年軍官對他存有幾分敬重和忌憚。
這一番言語,不無道理。青年軍官斜瞥一眼“刀痕臉”,慨嘆道:“依兄弟之言,我軍又該如何是好?”
“崖上回來穿梭的照明火把,可釋放我們按兵不動的迷惑假像,使敵放鬆警惕,但我軍不設埋伏,而是借夜幕下山尋找叛匪主動出擊,偵察斥候混入敵營中心開花,我們斷其後路暴力圍殲,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刀疤臉”擡眼望向青年軍官,小心翼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