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秋的心臟瞬間漏了半拍,接着,就像被猛獸咬住的野兔一樣,劇烈地掙扎着、跳動着。
他想都沒想,立刻切斷了自己與木雕的聯繫,猛地滾到了地上。
豆大的汗珠從楚千秋額頭滴落,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讓他感到一陣陣目眩,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來。
“哥,你怎麼了?”
妹妹楚千尋放下了手中的木雕小馬,爬到了楚千秋的腿上。她踮起腳,用那雙小手擦了擦楚千秋額頭的冷汗。
楚千秋的視線逐漸恢復了清明,他下意識地彎腰摟住了懷裡的妹妹,一隻手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沒事,剛做了場壞夢,差點被老虎吃了。”
“嘻嘻,原來你是個膽小鬼呀,這山上哪來的老虎?”
楚千尋學着哥哥以前的樣子,揉了揉楚千秋略顯凌亂的頭髮。
楚千秋莫名感到了一陣心安,他笑着敲了敲妹妹額角半圓形的疤痕,反問道:
“你還好意思笑我呢楚千尋,上次被只蟲子嚇哭的是誰啊?”
楚千尋撇了撇嘴,從哥哥身上跳了下去。她抓起那匹木雕小馬,哐哐地撞起了楚千秋的胳膊。
楚千秋笑着趕走了妹妹,然後起身,劃亮火柴,點燃了橫放在石桌上的蠟燭。
橘黃色的火光搖曳着升起,驅散了這間小石屋內的昏暗與陰冷。
楚千秋慢慢向門口挪去。他看到,天色依舊陰沉暗淡,沒有半點月亮的痕跡。
他無比迫切地希望剛剛看到的一切只是幻覺。但他不是一個軟弱愚蠢、自欺欺人的廢物。
他知道,村子裡一定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村長以及所謂的血菩薩背後,一定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千秋舉着蠟燭的右手微微顫抖着。他第一次發現,晚秋的空氣原來是那麼的稀薄刺鼻。
對面的黃土屋裡,父親和母親互相攙扶着朝他走了過來。他們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與哀傷。
“楚千秋,膽小鬼,夢到了老虎嚇得斷了腿~”
妹妹不着調的歌聲從背後傳來,楚千秋咬了咬下嘴脣,扶住了自己微微有些顫抖的右手。
……
午夜時分,靠牆而坐的楚千秋緩緩睜開了眼睛。
爲了避免睡過頭,楚千秋只能逼迫自己這樣休息。
此刻,門外安靜的如同一潭死水,銀白的月光透過牆角、門邊的縫隙,淋在了楚千秋的身上。
楚家莊的夜永遠都是這麼寂靜,彷彿要將所有生物隱匿一樣。這讓楚千秋想起了一條規則,一條楚家莊家家戶戶都會嚴格遵守的規則:
日落三刻之前,所有人必須回到家裡,進入睡眠!
楚千秋曾疑惑地詢問背後的原因,父母鄰居卻像沒有聽見一樣無視了自己。年幼的他只能乖乖像父母一樣,早早躺在牀上休息。
這個習慣一直被楚千秋堅持到了今天。
今天,他決定打破這條遵守了近二十年的規矩。他要趁着夜色去那片樹林和山下的楚家莊中,調查村長和血菩薩背後的真相!
楚千秋將早就準備好的冷水澆到了自己的臉上,冰冷的刺痛感讓麻木的大腦瞬間變得清晰。
他深吸一口氣,背起了腳邊車輪大的一隻包袱,躡手躡腳地向門邊靠近。
包袱裡裝的是他這麼多年以來,偷偷攢下的各種木雕。有可以防身用的鍋蓋盾牌,有可以在黑暗中靈活行動的烏鴉老鼠,
還有很多他自己都不認識,但卻能在下意識裡雕刻出來的奇異物品。
就在他將手搭在木門上,準備推門而出的時候,死水一般寂靜的夜晚,突然被打破了。
吱呀,吱呀。
兩道木門被推開的聲音,纖細又渺小,但傳進楚千秋耳朵裡的時候卻如同兩道驚雷。
爹孃也準備出門?
略有疑惑之際,楚千秋緩緩將木門拉開了一道小縫。
接着,他聽到了一種詭異的聲音,一種似乎刻在基因裡的,讓他感到不適的聲音。
沙沙,沙沙,沙沙。
那是一陣整齊腳步聲,細碎又綿密,像是蠶羣在啃食桑葉一樣。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像膿液一樣流進了楚千秋的耳蝸,讓他感受到一陣陣驚恐與寒冷。
接着,透過門縫,他看到父親,母親,和妹妹,都以一種驚悚的姿勢,既整齊又僵硬地從門邊走了出來。
他們的腦袋像是被掰斷了一樣,頭與脖子呈近乎直角,眼睛死死地盯着上空的月亮,眥目欲裂。
他們的雙手如同沒有骨骼一般,無力地垂在身側,隨着身體的前進同步擺動。
他們的雙腳似乎被地面囚禁,無法離地,只能一路刮擦着,蠕動着前進。
強烈的不適感涌上楚千秋的心頭,他難以剋制地跪倒在地上,原地乾嘔了起來。
木門被他撞開,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鳴。
門外的沙沙聲在瞬息間靜止, 接着,楚千秋看見,父親,母親,和妹妹,都生澀地扭動起了各自的腦袋,艱難地將視線對準了自己。
父親瞎掉的那隻眼睛裡,沒有眼珠,取而代之的,是緩慢蠕動着的蛆蟲。
呼,呼,呼,呼。
楚千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傳來一陣陣窒息感。他踉踉蹌蹌地想要站起來,雙腿卻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樣,顫抖着癱倒在地上。
沙沙,沙沙,沙沙。
父親,母親,和妹妹如同找到了新的目標般,朝楚千秋挪動了過來。
稻草鞋在泥土上的刮擦聲,就像一把把鈍口的刀子一樣,捅進了楚千秋的心裡。
楚千秋此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巨大的恐懼使他的眼鼻無法自制地流下了透明的液體。
他坐倒在地,雙手撐在身後,慌亂地向房間裡挪去。背在身後的包袱摔在了地上,一隻六歲女童巴掌大的木製小馬摔了出來。
楚千秋的神志瞬間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他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脣,猩紅的鮮血從脣邊流下。
藉着疼痛的刺激,楚千秋終於找到了站起來的力量。他狠狠地關上了門,然後將整個身子抵在了門上。
沙沙沙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楚千秋的呼吸也止不住越來越急促。
突然,他的腦海裡有一道女聲響起。清冷,乾脆,不帶絲毫感情,彷彿冬天山岩底下結出的冰棱。
“冷靜點,屏住呼吸,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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