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鏘幽鬼遮天蔽地的魂影,發生着千變萬化,如精通外域天魔的變幻之術。
獰笑中的他,時而化作巨型磨盤,時而凝做黝黑混洞,時而變成可怖的鬼怪,時而成爲一條星光點點的璀璨銀河。
李玉蟾的那道冷豔陰神,該是早就被困在他體內,被他已折磨很久。
他把李玉蟾從胸腔抓出來,當着虞淵和羅睺鬼王的面,以鋒銳利爪般的漆黑怪手,不斷拉扯切割。
形影單薄的女將軍,瞬間支離破碎。
“英魂決”的奇妙,只是讓她破碎的殘魂,再次顯出更多嬌小的身影。
那身影,看着如此的柔弱無力。
她一開始,還悽然慘嘯,卻在乾鏘幽鬼反覆的撕扯後,意識被一點點碾碎,很快就喪失了呼痛求救的能力。
呼!呼呼!
除乾鏘幽鬼之外,另外七位從天外星空歸來的鬼物,呈扇形分佈着,在半空中呼嘯不定。
扇形的陣列,始終沒有變過,內部隱隱透出,困殺衆生之魂,碾壓萬鬼的架勢。
“小子,她還有零星半點的殘念,你要是有本事將她救下了,那丁點的殘念,重返她外面的血肉身軀,還能如星星之火般燎原,還能再次凝鍊出缺少的陰神。”
乾鏘幽鬼一邊撕扯李玉蟾的陰神,一邊齜牙咧嘴地,朝着虞淵獰笑。
天上,地下,一道道怪異的目光,凝聚在虞淵身上。
鼎中的虞淵,呼吸變得粗重,一臉的陰鬱暴躁。
斬月大修遺落的劍鞘,已落入掌心,他五指扣緊劍鞘,越來越用力地攥緊,腦海深處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洶涌地燃燒着。
他着實沒想到,那位和他非友非敵的女將軍,和他道別以後,竟被冥都鬼王的麾下生擒。
過往的一幕幕,這時候如畫面,不斷在他腦海閃過。
從隕月禁地入口起,後面禁地時的相遇,一開始的相互敵視,慢慢的欣賞,認同,又因他間接導致銀月帝國覆滅,李家被清掃,兩人關係急轉直下,再到裂衍羣島時的相逢,以煞魔鼎助其化解反噬……
最後一幕,則是不久前,兩人魂魄的一番旖旎纏綿。
他雙眸驟現不顧一切地兇厲之色。
突然間,他不再計較氣血和靈力有沒有補充過來,手握着劍鞘,便欲從煞魔鼎內飛出,想以“斷魂斬”在恐絕之地的神奇,立刻斬殺乾鏘幽鬼。
“他瘋了吧?”
坐落高空的宮殿內,一位靈虛宗的陰神老者,見虞淵手持劍鞘,擺出一副即將衝出煞魔鼎的架勢,嗤笑一聲,“他難道忘了,他即便是進階爲陰神境,也依然是血肉之身降臨?”
“這小子,因那位李家的餘孽動怒,說明和外域邪魔果然是一夥的!”雷宗一位老嫗,冷哼一聲:“曾經的銀月女皇,正在隕月禁地胡作非爲!那位,是銀月女皇的妹妹,能是什麼好東西?”
“他敢踏出煞魔鼎,就等着被此地寒洌的罡風,吹的血肉脫落吧!”
天源大陸的來客,以看笑話般的神情,以冷嘲熱諷的語言,相互交談。
曹嘉澤不發一言,只是緊盯着,已從幽黑魔力光盾內,透過的劍鞘。
虞淵的那隻手,就要離開魔力光盾,就要暴露在外。
“有沒有煉化陰葵之精在血肉體魄,是不是如我一般,可以用本體真身形態,不借助任何器物行走恐絕之地,就看下一刻了。”曹嘉澤默默道。
“別。”
一個花籃突然擋着劍鞘,讓那劍鞘不能繼續向前穿刺。
羅睺鬼王隔着透亮的魔力光幕,看着鼎內暴怒中的虞淵,冷靜地說道:“別掉入對方的陷阱。你應該能看出,不是乾鏘幽鬼一位,他和另外七個迴歸的古老鬼物,已暗中締結爲陣列。”
“此陣,連我都看不出深淺,不知威力如何。”
“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在深陷那陣列以後,還能輕易的脫身。”
羅睺鬼王輕輕搖頭,勸這個小師弟,別因爲李玉蟾遭受折磨,將被撕碎陰神,便失去理智地出來。
乾鏘幽鬼,還有那七位幽鬼,精通恐絕之地諸多古老的魂術,又在外面的遼闊天地呆了千年,一身的秘法神通。
八位,比現今的封號幽鬼更強,更古老,深暗諸多精奇魂術的老鬼物,合力佈下的大陣,讓晉升爲鬼王的她,都不敢貿然。
何況是虞淵?
她也對李玉蟾印象不錯,還照應過一陣子,看着李玉蟾就要被抹殺陰神,她也不痛快。
可她,幾百年下來,什麼經歷沒見過?
她依然能保持着冷靜,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
“虞淵,他們就是激你暴怒,讓你瘋狂,不能沉靜地思考。”羅睺鬼王放低聲音,很耐心地,勸他別上當,“待在鼎中,不要出來。我知道你想單獨離開,是要大鼎護住轅丫頭,你怕她也跟着出事。那麼,就請你聽我的,相信我。”
“別出去。請你,別出去好嗎?”轅蓮瑤也輕輕搖頭,她這一道豔紅的魂影,因過於擔心虞淵,搖曳生姿如風中燭火,“我知道,你,還有你們虞家,受過她的恩惠。可她,就算是陰神爆滅,也不算真實意義的死亡。”
狂躁中的虞淵,因轅蓮瑤最後的那句話,忽然間安靜了。
李玉蟾是被周遊送入恐絕之地,血肉身軀周遊安置在別處,她陰神消亡於此,天魂和主魂依然健在。
主魂不滅,李玉蟾就不算是死絕,將來未必沒有機會重新抵達此境。
畢竟,被他梳理過後,沒太多弊端隱患的“英魂決”,在凝鍊魂魄方面,本來就有獨到之處。
“虞小子,你可也真是夠冷血的。”
白袍幽鬼早就從那艘雲遊船,重返那八位鬼物處,晃盪着腦袋,他顯出來的魂影看着還算清秀,“不過也是,也只有這樣,沒宗派撐腰的你,才能脫穎而出。如此心性,才能得到外域邪魔的青睞認可。”
此話,可謂是居心險惡,硬是將虞淵和天魔異族湊在一塊兒。
“小丫頭,你魂魄記憶內,最多的人,原來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
乾鏘幽鬼冷冷一笑,以幻化出來的巨手,捏着李玉蟾的殘魂意識,如捏水泡般,一一捏碎。
碎滅的意識中,還能隱約瞧見一點點,虞淵的魂影跡象。
陰神,由地魂蛻變進階而成,地魂承載着記憶。
陰神被碾壓爆滅時,有零星記憶浮露,不足爲奇。
奇怪的是,乾鏘幽鬼竟然說,在李玉蟾的魂魄記憶深處,最多的一個人,便是被她視爲敵人的虞淵。
“是,是我……”
虞淵轟然一震,心神迷茫。
他絕對沒有想到,那位向來傲慢冰冷的女將軍,記憶最深處的人,竟會是自己!
乾鏘幽鬼的那番話,如一柄劍,再次刺入他胸口!
“如果不是我看到,她陰神魂魄最深處,畫面最多的那個人是你,你覺得我會擒拿她,用她來威脅你?”
終於,將李玉蟾的魂魄殘念,一一碎滅,乾鏘幽鬼冷笑着說道:“可惜,她似乎看錯人了。她如此在乎重視的人,眼看着她被我碾碎魂魄,看着我撕碎她的陰神,看着她遭受如此魂滅痛苦,卻無動於衷。”
此古老鬼物,搖頭嘆息,一副爲李玉蟾不值的表情。
“乾鏘幽鬼,我會在這裡,讓你遭受如她一般的死亡過程。你和她還不一樣,你死了,就徹底死絕了,沒再生的絲毫可能。”虞淵強忍着洶涌的情緒波動,以劍鞘指向那位鬼物,“你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乾鏘幽鬼大聲狂笑,“小子,你算什麼東西啊?在恐絕之地,在我冥都殿下的轄境,你區區一個人族小輩,也敢口出狂言?”
“想要我死?就憑你一介陰神?”
“還有,你是不是根本不瞭解冥都殿下,在恐絕之地的力量?我就算是,被白骨,被羅睺所殺,只要冥都殿下活着,就能重新復活我!”
他一笑,另外七個知道冥都鬼王神奇的古老鬼物,也隨之一併嘲笑起來。
八個古老鬼物,都說虞淵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都在鼓吹冥都的力量。
“真的如此?”
天上宮殿內,有天源大陸的修行者,相互議論。
許久不吭聲的曹嘉澤,給出了答案,“冥都,確實有這樣的能力。”
“要是,連冥都鬼王也死於恐絕之地,我想知道,還有誰能復活你?”虞淵深吸一口氣,這一刻在內心深處,泛起針對冥都鬼王的強烈殺機。
這次,不再是因爲遵從約定,不再是爲了陰脈源頭。
而是爲了自己,爲了宣泄自己的怒焰!
“冥都,我知道你可以瞧見我,我會在這裡,在你熟悉的天地,讓你魂魄盡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