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人,不僅是爲紫薇天帝,也是爲自己才付出了生命,叫洛盈袖如何能放得下!
並非是洛盈袖對於天機的印象完全改觀,對於天機強加給她的命運,洛盈袖依舊是深惡痛絕。然而此刻,因爲天機連自己的生命都捨棄了,洛盈袖發現自己對他的憎恨,已經變得很輕很輕了。對於這樣一個將自己的忠誠理想信念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之人,洛盈袖忽然覺得,能夠體諒他的一些苦衷,可以原諒他的一些作爲。
沉默了許久,洛盈袖擡起頭來,輕聲說道:“大人已經隕落,爾等有何打算?”
輔弼、昌曲、日卯、月亥,這是天機的心腹,都是仙帥的修爲,除此之外,尚有兩個往昔常見的面孔卻不在了,想必是未能逃脫悲秋天帝的毒手。此刻,這四人都沉浸在悲痛中,腦海裡浮現着天機臨終的遺言,心中起起伏伏,不知是否應該聽從,還是另做打算。
青霜跟隨洛盈袖的時間最長,也最能與她說得上話,看到衆人都不做聲,猶豫了一會,說道:“大人臨終時,交代吾等日後都聽從小姐指揮,小姐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不得違抗。”
不要說輔弼這些仙帥了,就連那些璇璣上仙聽到青霜的話語,心中都升起了異樣的感覺,難道自己往後餘生,真的就要聽從這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指揮麼?她真的是帝尊轉世麼?
然而天機對他們的影響卻是刻骨銘心,不是隨着他的隕落就會立時消散的,這種影響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弱化,眼下卻沒有人能夠鼓起勇氣說出反駁的話語來。縱使心中不服,他們也默認了。
洛盈袖又沉默了一會,說道:“我不是你家大人,他的吩咐爾等聽與不聽,與我無關。從今日起,爾等可以自由來去,各奔前程,洛盈袖悉聽尊便,絕無半句怨言。”
青霜一愣,脫口而出:“不可!”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魯莽了,大人雖然已經不在了,但仙帥、仙將豈是她一個丫鬟可以指揮的,這樣的場合哪裡輪得到她做決定?但既然已經開口,她也就硬着頭皮說下去了:“大人囑咐婢子不惜身死也要保護好小姐,婢子一日不敢忘懷。如今貪狼勾結悲秋天帝追捕小姐,情勢萬分緊急,小姐遣散部從,定然立遭大禍!”
洛盈袖輕笑一聲:“大禍?能有什麼大禍?除死無大事,左右不過是命一條,你家大人死得,我洛盈袖就死不得麼?”
這句話激起了天機部從的同仇敵愾之心,輔弼等人都暗自想到:“有這句話,也不枉大人拼死救你一回了。”
青霜也迷茫了,不知洛盈袖想要幹什麼,疑惑地問了一句:“那小姐有何打算?”
洛盈袖淡淡說道:“我洛盈袖雖非什麼人物,卻也不會白白受人恩惠而無動於衷。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你家大人也算是受我連累,他之死我難辭其咎。洛盈袖只要此身不死,就必定要找貪狼和悲秋天帝,替你家大人復仇。”
天機部從都是心中巨震,沒想到洛盈袖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別說是她,算上全體天機舊部,這點微末力量連貪狼都能輕易摧毀,找悲秋天帝報仇更是以卵擊石,洛盈袖也知道自己的豪言壯志不僅聽起來像是癡人說夢,更是兇險異常,她不找悲秋天帝,悲秋天帝還不會放過她呢,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條性命就交待在悲秋天帝手裡了,遑論什麼復仇了!
就是在這樣的局面下,她還要遣散天機舊部,讓衆人各奔前程,顯然是不想帶着他們走上這條不歸路!
輔弼忍不住熱淚盈眶,忽然單膝跪倒,低頭沉聲說道:“輔弼願意跟隨小姐,誓爲大人復仇!刀山火海,絕不回頭!”
其與衆人齊刷刷跪了下來,一起高呼:“刀山火海,絕不回頭!”
洛盈袖再次沉默了一會,說道:“好!既然爾等都有此決心,那吾等就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吧。紫微星動...”
輔弼等人先是一愣,然後忽然渾身哆嗦起來,許多人再也忍不住留下了熱淚,然後聲嘶力竭地高呼起來:“天下影從!”
這是當年紫薇天帝縱橫仙界時慣用的口令,這些人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了,此刻陡然間從洛盈袖嘴裡冒了出來,他們一下子都想起了當年笑傲風雲的高光時刻,全身的血液頓時沸騰了!
輔弼忽然驚奇地發現,洛盈袖不再是印象中那個嬌滴滴只會撫琴奏樂的弱女子,她的身上透出了一股凌厲的氣勢,這種氣勢在當年威震仙界的帝尊身上,他可是感受深刻!
不僅是他,所有天機舊部在這一刻忽然間都有了異樣的感覺,似乎他們的帝尊,已經回來了,將要帶領着他們重新打下一片江山!
洛盈袖一揮手,堅定地說道:“出發,去仙界二十五層,那裡有紫薇天帝的一處寶庫,吾等在那裡休整一段時間,修補夢溪舟,強化各自裝備,然後就向悲秋天帝宣戰!”
輔弼的頭腦從狂熱中清醒過來,說道:“帝尊當年的舊部,散落各地的尚有不少,除卻貪狼這種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多數都是忠心耿耿的。帝尊何不打出光復的口號,吸引衆兄弟們來投奔?”
洛盈袖考慮了一下,說道:“好。這件事就勞煩輔弼大人了。”
頓了一頓,她又說道:“我並非是紫薇天帝轉世,當初天機大人帶我來時,已經與他說得很明白了。爾等願意隨我復仇,可要明白這一點,不要指望我能恢復紫薇天帝當年的榮光。”
輔弼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大人臨終前已經交代,唯帝尊之命是從。不管帝尊是否轉世,從今日起,你就是輔弼眼中的紫薇天帝!”
昌曲緊跟着說道:“願隨帝尊,寧死不移!”
天機舊部齊聲應諾:“願隨帝尊,寧死不移!”
蘇傲天在仙界茫茫的大地上行走,他已經來到了第十七層。
由於有九星梭的便利,他已經搜遍了仙界第十五層和第十六層,沒有發現一點關於神意閣的線索。這個宗門彷彿只是存在於傳說中,現實裡早已經失去了它的痕跡。非但如此,連知道神意閣之人都是寥寥無幾,只有極個別的仙人聽說過這個神秘的宗門,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他們的門人。
苦苦搜尋未果,但是這樣的經歷倒也不算是一無所獲,他幾乎遊遍了這兩層仙界的所有角落,而且找到了一些稀罕的寶貝,如龍血靈果、青嬰花、玄冥玉、天炎石等等,有些是連仙君都要眼紅的寶貝。還遭遇到了幾種近乎絕跡的稀罕仙獸,一隻血玉蜘蛛,一頭脂陽鳥,血玉蜘蛛外殼若玉,是上佳的煉器制符材料,其血色澤鮮紅而蘊含奇毒,就連仙將沒有防備之下都是沾之立斃,然而又是救命仙丹,輔以九心仙蓮和玉露靈芝等幾味奇珍即可煉製出血露散,可解百毒。脂陽鳥的嗉囊中分泌出的一種類似油脂的靈漿,是水元氣的剋星,用它煉製的符寶幾乎可以化解一切水系神通。
這樣的寶貝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的仙人,隨便一件都能令他欣喜若狂,然而對於蘇傲天來說,幾乎是正常人有用的,對他來說就是廢物,除了用脂陽鳥的油脂煉製了幾塊玉符,血玉蜘蛛的血被他吞服用來淬體了,只留下了一小瓶之外,其餘的仙果、玉石等等都一股腦扔進了儲物扳指,等到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了再拿出來。
如是遊蕩了百餘年,蘇傲天發現想要湊巧遇到一個神意閣的門人那是不可能了,只有一個辦法還可以嘗試,那就是與人交易。
在仙界十五層及往上這樣的地方,仙人們自然是不會擺攤的,也沒有人組織大型的拍賣會,仙人們尋求修煉資源和各種寶物,除了自己蒐集,就是參與交易。這種交易,一般都是通過各種人脈關係建立的私人性質的小型交易,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無法加入。
但仙人們爲了獲得各種奇珍異寶,又不能將交易的大門關得太死,想要擠入這種交易會中,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能夠拿出打動人心的寶物。
起初之時蘇傲天對於這樣隱秘的交易場所是一無所知,直到他遊歷的地方多了,接觸了一些修魔者之後,才間或參與了幾次這種性質的交易,找到了一些門道。
修魔者對於他這種孤身一人彷彿無根浮萍的漂泊仙人,比起那些有着宗族門派撐腰的仙人態度和藹得多,對他抱有惡意的只有少數,以至於後來,他索性認同自己就是一個修魔者,不是正統的仙人,以修魔者的行事準則與其餘仙人打交道,似乎又找到了在承天大陸做散修的感覺。
慢慢地他在修魔者當中,結實了幾個朋友,通過他們知道了修魔者的一些組織。修魔者的組織都比較鬆散,也就是意氣相投的十幾個、幾十個人抱成團,有事情互相幫忙支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