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張雨柔很快就想到了這‘薛成德’是誰,這是候士安最親近的義子,目前在宮中擔任殿上太監一職。
殿上太監雖有太監之名,可就其品級,無疑是當不起‘太監’這一尊稱的,那是大內總管與御前太監,掌案太監這一階層專有的稱呼。
所以這薛成德,也被稱爲薛少監。
她很快就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二郎你這是要斷去齊王,在宮中的內援嗎?”
候士安的最得力的助手與義子,卻死在了齊王府中——這隻怕會讓洛陽城裡的許多人產生一些聯想。
“這些話,等到以後再說不遲。”
羅禮說話的同時,也加快了腳步:“看那邊的情況,主上多半是已經得手。此時要想不被齊王那些高人抓到跟腳痕跡,最好是及早離去爲佳。”
李世民也沒心思理會自己肩上的這個瘋丫頭,他在發現韓王府那邊火光四起,聲浪喧天之後,他就驀然將一個‘風行術’施展,使得這神血睚眥的速度,又激增數成,僅僅片刻就消失在了南城的夜色中。
這次依舊是繞路,在洛陽城內轉了一個大圈,才返回到他的老巢,
——李世民的別院與齊王府的直線距離,固然極近,只有不到兩個坊的距離。可這一段,也是王公大臣聚居之所。沿途不但有着許多二三品,甚至是一品級別的高手坐鎮於各家宅院,更有大量的禁軍與繡衣衛巡護於此。
所以在事發之後,李世民哪怕是走水下,也有被發現的可能。所以他乾脆繞道,寧願多花一些時間,也不打算冒險。
而在迴歸別院後的這一夜,李世民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時分,,李世民才從沉睡中甦醒過來。之後他就懶洋洋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自三弟李玄霸死後,他身上積蓄的壓力,似乎都隨着昨天晚上的那一箭宣泄一空,也同樣帶走了他的全身力氣。
就這麼腦袋放空,無思無想的躺了大半個時辰,李世民才勉力爬起。他知現在,還不是自己鬆懈的時候,那位薛少監,也僅僅只是開始而已。他那些真正仇敵,如今可都還活的好好的。
當天晚上,李世民破天荒的回了一趟唐國府,隨後他就果不其然的發現,這府內的氣氛有些異樣。尤其晚宴的時候,李建成的劍眉緊皺,李淵與竇氏的夫婦。也偶爾失神。
“可是這東都裡面,又發生了什麼事了?”
李世民故作好奇的開口詢問了:“之前就想問,我們積善坊裡面巡街的禁軍,似乎又又多了不少?”
李建成聞言,倒也不以爲奇,他知道自家這弟弟,一直都在別院那邊鑽研墨甲,不知道今日的變故,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在他開口之前,李元吉卻已搶先答話,“是齊王府!昨天深夜,候士安最的義子,殿上太監薛成德被人一箭射殺在了東側院。”
李世民頓時一愣,片刻之後,纔開口問道:“是誰殺的?誰人這麼膽大?”
“能夠查得到的話就好了。”
李元吉撇了撇脣角:“就是不知道,父親大人才會愁成這樣。”
李世民心下了然,他的父親是衛尉少卿,不但執掌着墨甲,兵械、武庫之政令,還有着看護東都各處門禁之責。
理論而言,不但各家王公大臣府邸的親兵門衛,都由李淵掌管,便連那負責守衛宮城的左右監門衛,也該由其節制,
所以這次齊王府中的這次兇案,李淵也脫不開一份責任。
不過責任雖有,干係不大,李世民並不在意,繼續裝出一副頗感興趣的神色:“詳情怎樣,何不說來聽聽?”
李淵卻是神色凝然的微一搖頭,而那竇氏,則是目含深意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最後還是李元吉開口:“據說是一位至少二品級別的神射,且手持神弓,有王階級別的墨甲傍身。用的射術,則是傳說中的‘一以貫之’,在十三裡外射出一箭,卻連齊王府的大總管曹問,也被他擊傷。之後齊王府中高手盡出,卻連這個人的毫毛都沒以後摸到。”
之後他又以狐疑的視線,看着自己的二哥:“昨天晚上那麼大的動靜,十二府禁軍都被驚動,幾乎是全城大搜,四處雞飛狗跳的,你真的就不知道?”
“我還真不知道。”
李世民兩眼茫然,他是真不知道。回府之後,他就因這些日子以來積累的疲勞爆發,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否這幾天熬夜熬得太累,昨晚我一覺睡到今日午時。沒想到東都內會發生這樣的大事,居然還有人敢在皇城殺人。”
李世民先是一陣‘嘖嘖’不已,隨後又若有所思道:“一以貫之嗎?我記得會這門射術的人不多?整個大隋境內,有沒有十位?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出來。”
“哪裡那麼容易?”
此時李元吉的語聲,明顯有些幸災樂禍:“掌握一以貫之的神射確實不多,已知的總共也只有十三人。可其中有八位,正效力於遼東軍前。還有三人當了反賊,剩下的兩人都不在東都。據說那位齊王大發雷霆,將繡衣衛的幾個頭腦,都罵到狗血淋頭。”
李世民心如明鏡,知道李元吉之所以有這樣的情緒,多半是聽到了一些風聲。這多少讓他有些欣慰的,兄弟終究還是兄弟。
“話說回來,候士安的義子卻死在齊王府內,這豈不很奇怪?那位殺手的目標,爲何偏偏是他?”
而飯桌上的諸人聞言,不禁又對視了一眼,卻都默契的一言不發,此間的氣氛,也就益發的尷尬沉寂起來。
只有李元吉,一陣冷笑不已,面上飽含哂意
“說來這些日子,也確實不曾消停。先有逆賊,襲擊皇后車駕;後有刺客於皇城之內殺人。這分明是國有妖孽,所有魑魅魍魎橫行於世——”
李建成一聲輕嘆之後,又看向了李世民:“還是不說此事了,毗盧遮何時銷假回宮?”
他這一句,又引得幾人的視線,齊齊往李世民方向注目過來。
後者卻渾不在意,淡定自若的往嘴裡趴着飯菜:“大哥,孔夫子有云,食不言,寢不語。一個君子在吃飯的時候,是不能說話的。”
李建成頓時滿頭的黑線,心想你之前怎麼不說這一句?且他們家混入鮮卑多年,可從沒這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李淵則乾脆放下了碗筷,冷冷的注目的李世民:“你這幾天就給我去宮中當值,哪怕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行。如今東都之內,正值非常之時,容不得你任性妄爲。”
李世民毫無懼意,直接把臉撇向了一邊:“孩兒都已經上過辭呈了,哪裡來的值可當?”
“你這混賬!”
李淵幾乎就要拍桌,可隨後他又心緒微動:“此事沒得商量,信不信老夫把你那別院拆掉?把那神血魔脈收回?可你如能老老實實的去當你的千牛備身,我們家的六合神寅,可以給鑽研十天,前提是不能拆開。”
李世民不由錯愕,他的神血睚眥已經接近完成,本就不抗拒回宮當差,剛纔那些話,只是假模假樣的矯情一番而已。已經打定主意,只要父親再強硬一點,自己就順勢下頭。
卻沒想到,最後還會有這樣的收穫——
他不由眼珠一轉,試探着問道:“十天不夠,至少得三個月!還得將這尊甲,送到我的別院。”
“看來老夫以往,是從沒教過你,什麼是尺,什麼是寸。你這混賬,都學會得寸進尺了——”
李淵的面色有些青黑:“送去你的別院可以,至多一個月。”
李世民啞然失笑:“一言爲定,不過請容孩兒準備一番,後天再去宮中銷假。”
李淵微微愣神,隨後就欣慰一笑,面透得色。
他是自以爲抓住了這小混蛋的痛腳要害,總算是沒讓這個天資超羣的次子,繼續荒廢下去。
也就在這刻,竇氏驀然開口:“稍後毗盧遮你隨我去一趟玄武樓,我有話與你說。”
李世民頓時神色一肅,心下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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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玄武樓的三樓,李世民隨着前面的竇氏,踏上了最後一層階梯。而他的臉上,恰到好處的流露出了一絲惑然之色:“不知母親大人,是有什麼話要與孩兒說?難道是近日孩兒有什麼事,不合母親心意。”
竇氏卻沒有答話,而是轉過身,眼神複雜的看着李世民。
直到足足一盞茶時間之後,竇氏才語聲幽然道:“你最近做的那些事情,可無論是哪一樁都不合我意。昨日那殿上太監薛成德,當是死於你手。”
李世民瞳孔微凝,注意到竇氏的語氣,不帶任何疑問,似乎一篤定了答案。可他卻依然是滿臉錯愕不解:“薛成德?死於我手?這麼可能,昨天我可一直都在書房裡面,倒頭大睡。”
他知道竇氏安排過來的幾位好手,除了給自己看家護院之外,也有監視之責,所以預想就做了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