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
薛世雄微一頓首:“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它們可能是欲引誘中軍精銳前往救援。”
“引誘中軍精銳救援?”
楊廣的瞳孔再次收縮:“逼迫朕救援左後營,導致御營空虛是嗎?所以朕,也是他們的目標之一?”
“正是如此!”
薛世雄俯身一拜:“常理而言,中軍有左右親衛軍,有驍騎衛軍,還有司馬德戡,語文士及轄下的三千精選甲士。即便分兵救援,中軍御營也難以動搖。可臣不知道,他們現在還有什麼樣的後手。謹慎起見,不能不防。”
“可如果李直閣能夠守住他的營盤,那麼薛愛卿之憂,就無從談起了吧?”
這句話,並非是出自在場羣臣的任意一人,而是坐於天子身後的皇后蕭氏。
“的確如此!”
薛世雄擡起了頭:“可在臣看來,以李直閣手中不到四千人的將士,只怕很難守住他的營盤不失。”
楊廣不禁神色凝重,再次看向了銀鏡。而負責這件寶物的術師,也當即心領神會,將鏡中的畫面轉換,開始觀照左後營方向。
而楊廣下一瞬,就又神色微動:“薛愛卿你是在爲李二郎請援?現在來得及麼?要多少兵力才能夠守住?”
“陛下明鑑!”
薛世雄的脣角,頓時微微上揚:“應該是來得及的,我想他們即便要以弩箭封鎖中軍與左後營之間的道路,也至少需要一刻時間。至於兵力,只用一千精選甲士,五十名術師,再從各位王公大臣的侍衛中抽調千人往援即可。另請陛下授予李二郎全權,可以任意調動燕越代三王府的親衛。李二郎能謀善斷,能徵敢戰,其用兵之能,也是深得其祖遺風。臣對他還是頗爲看好的,只需有這六千甲士在手,臣料李二郎必定能保左後營不失。”
“燕越代三王府親衛是麼?這倒是無妨,戰時原本就該歸他管轄。至於王公大臣們的侍衛——”
楊廣不由掃了在場諸臣一眼,他知道這些臣子,還有隨行的諸多宗室,都攜有親衛前來。少則數十,多則百人,且都是豢養已久,戰力強悍。
要從這些人的手中抽調千人,是不難辦到的,可以現今的局面,只怕會激起些許反彈與不滿。
可楊廣不但性情果決異常,更是聰明絕頂之人,他只是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薛世雄的真正用意,於是當機立斷:“就依你之意!此事就由薛愛卿你來着手。所有王公大臣,敢有不從者,即刻斬首。”
而隨後他又看向了鏡中,語聲冷肅:“也希望朕的直閣將軍,不要辜負朕的厚望。”
※ ※ ※ ※
李世民並不知道自己,即將得到一支強力的援軍。此刻的他,正在望臺之上指揮作戰。
隨着樊世興等人的呼喊聲,那些從北面方向退過來的禁軍同袍,在稍稍愣神之後,就立時醒悟過來,毫不猶豫的轉身飛奔,跳入到了那條深達四丈的壕溝之內。
而等到北牆前方,再沒有友軍阻攔視線之後,李世民調集在牆上的一千甲士,就在樊世興的一聲令下,同時開弓怒射。
他們一出手,就是近千發的火箭。以油布包裹箭支,在點火之後飛射而出,
火能克邪,只是被火箭擊中的骷髏,莫不都是在彈指間劇烈燃燒。它們身上的屍煞之氣,都在迅速的消退,根本無法阻擋那火焰燃燒。
而骸骨屍兵擁擠的陣型,也讓他們成爲絕佳的燃料。
這時更有零星的油布火箭,落入到右後營內,將裡面的那些帳篷與拒馬等等,陸續點燃。
於是只短短片刻之間,整座營盤之內,頓時燃起了的沖天大火,熱焰逼人,不但令數以千計的骸骨屍兵燃成火炬,更阻住了它們的追擊之勢。
李世民見狀,不禁心神微鬆。而就在不久之後,長孫無忌與五雷神烈真君,也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直閣將軍大可放心,四面寨牆絕無任何隱患!不過——這營盤之內有沒有對方的伏兵,老朽就不清楚了。”
張空明說完之後,又看向了北面衝起的滔天火焰:“還有一個好消息,那位陳天師的法力,看來終究有限,我們現在並不是沒有抗手之力。”
——傳說中的南陳國師陳太微,在水系術法上登峰造極,只從這籠罩百餘里方圓的幻霧之法,就可見這位的能爲。
在張空明看來,北面營盤中的那些火焰,陳太微念動之間就可以將之撲滅。可這位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動靜,可見其人在連續施展了兩門無上級別的大規模道法之後,已經沒有了太多的餘力。
長孫無忌則是劍眉微揚:“大業殿我不敢擔保,可玄甲都卻一定沒有問題!”
他在這一個多月以來,與玄甲都將士幾乎是同吃同住,從上到下都是瞭如指掌,固而信心十足。
李世民接下來,又看向了長孫順德,公孫武達與竇軌等人,三人當即會意,
長孫順德首先保證:“大業殿所有將官,我都知根知底,都是禁軍當中的老兄弟,絕非內應。”
公孫武達也朝李世民抱了抱拳:“其他不敢保證,只我公孫武達麾下的兄弟,絕不會在直閣大人背後捅刀子。”
之後是擔任法曹行參軍的竇軌,這位稍稍凝思了片刻,這才答道:“我想各部都問題不大,如有人慾行謀逆之事,一定瞞不過我。”
李世民這才放心下來,長孫順德與公孫武達太看重同袍義氣,不太靠譜,可竇軌的爲人性情,他卻是信任無疑的。
再當他重新把注意力轉回北面時,那邊的火勢,已經寮燃兇猛起來。就連觀文殿臨時製作的四架簡易投石機,也被點燃。
可讓李世民心驚的是,那一千五百名死靈騎士,依舊不動如山的立於其中。周身黑煞之力依舊濃郁如油,雖是被火舌烈焰席捲吞噬,也沒能讓它們的軀體,遭遇半點損傷。等到火焰退去,它們的一身甲具,全都完好無恙。
此情此景,讓李世民不僅長吐了一口濁氣。只能微一搖頭,繼續看向了寨牆之下。
趁着壕溝另一側被火海籠罩,已經有一些右後營的禁軍同袍,陸續從壕溝裡面爬出。
樊世興也在李世民的將令之下,把北門打開一線,將這些人小股小股的放入了進來。
不過在放人進來的同時,樊世興也在李孝基,湯元化的壓陣下,毫不留情的將這些人手中的兵器甲冑暫時解除。
右後營並非全是觀文殿所部,還有光龍都,興業都——後二者都是左右監門衛所屬,而‘光龍’,‘興業’,則是宮城中兩座宮門的名字,
這次天子冬狩,因左右備身府重建之故,擔心守衛的力量不足,把左右監門衛的一半將士,都帶了出來。
這邊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李世民與這三部的許多將官認識,能夠叫得出名字,
可他卻毫不客氣的,把所有隊官以上人等全數隔離關押。下面的將士則完全打亂編制,另行編組之後,在發還兵器墨甲,充入到麾下各部當中。
右後營的寨牆被爆破,絕不是區區一隊內應能夠辦到。李世民懷疑觀文殿與光龍都,興業都三部,還有他們的同黨存在,總之是沒可能放心得下的。
而就當李世民爲這新得手的一千二百將士,既喜且憂時。後營方向,又有了動靜。整整兩千全副武裝的甲士舉着盾牌,從中軍御營方向衝出,往的左後營這邊直奔過來。
也就在這刻,天空中驀然間有無數的雨點墜落了下來。而北面方向,那片火海之內,更有一千五百發的骨箭,往兩座營盤間的間隔之地勁射。
那些雨點,還沒有完全落下,中軍之內,就有狂風捲起,託舉着那些雨點,灑往其他的方向。裡面果然是含有劇毒,甫一落地,就發出了一陣‘滋滋’的聲響,將周圍的土地消融腐蝕,揚起了陣陣青煙。
可那一千五百發骨箭,中軍御營裡面的術師們,卻沒有太多的方法可想。只有一面面石牆憑空拔起,試圖阻攔其勢。
可那些箭無不都是犀利無匹,勁道十足,在連續穿透整整三十重石牆之後,也仍有一部分,具備着強悍無比的殺傷力。
那兩千甲士,足足有二百多人,直接就被這些骨箭釘殺在了途中。他們手中持着的巨盾,簡直不堪一擊。
好在兩座營盤之間,只是七十丈的距離。其餘絕大部分,還是安全的進入到了左後營。
與他們同時到來的,還有皇后身邊的掌案太監莊士誠,以及同爲監門直閣的宋老生、裴虔通。
後二人的官階,與李世民的備身直齋等同。不過按照莊掌案帶來的旨意,這二人連同其部屬,都將在之後的戰事當中,聽從李世民的號令。
說到莊士誠,這位幾乎是哭着向李世民傳達聖旨。剛纔他過來的時候,雖然被那兩千甲士遮護的嚴嚴實實,卻依然有兩支骨箭擦身而過。只要稍微偏開哪怕一線,他現在就已魂歸地府,屍骨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