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世民離開酒樓,趕來三裡之外與早就在這裡等候的騎隊匯合的時候,張雨柔就斜着眼睛道:“在那邊耳鬢廝磨,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很享受很舒服是吧?可憐我們這些人,在這寒風當中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
李世民臉皮厚如城牆,一點變化都沒有,不過語中還是帶着幾分歉意:“諸位抱歉,我與無忌哥久未相見,二人把酒言歡,一時忘了時辰,讓諸位久等了。”
周圍衆人不禁失笑,心想哪裡是長孫無忌,是長孫無垢纔對吧?
這‘久未相見’一詞,也只能用來李世民的未婚妻身上了。
張雨柔則是氣結,她正要說話時,就見李世民的腰間,掛了一個護身符。她的面色複雜,隨後就撥轉馬頭,當先往前行去,
李世民見狀,不禁一陣無奈,他何嘗不知道張雨柔心情不爽。可他也無可奈何,雖然接受了張雨柔的感情與幫助,卻註定了沒法給她真正想要的。他不可能背棄長孫無垢,而張雨柔也不可能當他的妾室。
這也時常讓他感覺愧疚,自認與見異思遷,朝秦暮楚的人渣無異。
不過在無奈與慚愧之後,李世民還是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在張雨柔耳邊小心翼翼的說着情話,不多時就使後者轉嗔爲喜。然後他的腰側,又掛上了張雨柔身上接下來的玉佩。
這使後方跟隨的楊韻,不禁微一搖頭。她算是看出來了,自家的這位主公,分明就是個多情種子,所有靠近他身邊的女人,都別想指望太多。
而青龍山莊的‘淮左神刀’周煜等人則憂心忡忡,面色不虞。
雖然前面那位唐國公府的次子,確實是一位英傑人物,年紀不到二十歲,就靠着自己的本事,晉升到開國伯,開府儀同三司的高位。在這短短几天的相處,此子的一言一行也無不讓人心折。
可在他們看來,李世民傑出歸傑出,卻未必就是一個值得託付的良人。這小子的嘴巴很甜,彷彿抹了蜜似,太會哄女人了。可自古以來,那些大英雄大豪傑背後幽怨垂淚的女人,數量難道還少嗎?
也不知他們家莊主是怎麼想的,放任小姐她待在李世民的身邊,小姐分明已被這小子勾搭到失了魂。居然明知後者已經有了未婚妻,居然也無怨無悔的繼續呆在他身邊,
一行人連夜疾馳,到了當天的午夜時分,就已經到了潼關之外。
到了此處,潼關城門卻是緊閉着的。換在以往,他們勢必得在關城之外等上一夜,直到辰時左右,才能過關。
可如今李世民的身份地位,已與半年前大不相同,他直接就以繡衣郎將令牌,強行叫開了關門。
張雨柔看着眼中,不禁豔羨不已:“你這面令牌,可真夠好用的。”
要知道這時候他們,還帶着青龍山莊四百人的甲師,其中更是有着高達一百人的具裝鐵騎。
之前他們在馳道上趕路的時候也是這般,一路上的哨所與巡騎,都不敢阻攔。
而在往日,他們青龍山莊如果想要大規模的調動戰力,那勢必是得繞着馳道與官軍走,只能在荒山老林繞路不可。哪裡似現在,一路都暢通無阻?
“這令牌有用不錯,可如果沒有這東西,那也沒可能叫開這潼關。”
李世民一邊說着,拍了拍腰間一把裝飾華美,鑲嵌着寶石的長刀:“這纔是能夠開關的緣由。”
“就憑你這口刀?”
張雨柔心想關上的鎮將,看的是李世民繡衣郎將的令牌,又不是這口刀。難道就能只憑眼望,就能辨識出這是大隋天子賜下的御刀?
可他隨後就醒悟過來,李世民指的應是天子的寵幸。而這位想必是在臨來之前,就已經與潼關的鎮將有了聯絡。
李世民則是笑而不答:“進去吧,讓各位兄弟這些天小心些,不得生事,這裡畢竟是官府的地盤。”
只是那關門已經敞開,而李世民已經當先打馬,進入到了關城內。同時抱拳,往那城門之後一位鎮將服飾的中年抱拳一禮:“宇文兄,多謝了!”
這中年名叫宇文當,出身宇文家,正是潼關鎮將。
其父宇文舉,是隋代周之後,宇文氏碩果僅存的高官之一,在開皇初年,宇文慶甚至一度任職左武衛將軍,上柱國大將軍,令督丞相軍事,安國公,在朝中地位顯赫。
說來此人,是被他母親深深嫉恨,視爲死敵的。只因先帝在未篡之時,曾與宇文慶閒談天下大事,對其人言道:“天元實無積德,視其相貌,壽亦不長。加以法令繁苛,耽恣聲色,以吾觀之,殆將不久。又復諸侯微弱,各令就國,曾無深根固本之計。羽翮既剪,何能及遠哉!尉迥貴戚,早著聲望,國家有釁,必爲亂階。然智量庸淺,子弟輕佻,貪而少惠,終致亡滅。司馬消難反覆之虜,亦非池內之物,變成俄頃,但輕薄無謀,未能爲害,不過自竄江南耳。庸、蜀險隘,易生艱阻,王謙愚蠢,素無籌略,但恐爲人所誤,不足爲虞。”
這些話的意思是‘魏天元帝確實沒有廣積帝德。以面相來看他的壽命也不會長。加上法令繁瑣又苛刻,又縱情聲色.依我看來,大概將享位不久。況且皇室諸侯勢力微弱,又都命其離朝居於封地,全無加固根基的良策。既已自行剪除羽翼,又怎麼能長久享國呢?尉遲迥是貴戚,早就樹立起聲望,國家一旦有什麼事端,他必定會成爲亂臣。
然而(他的)智術平庸器量浮薄,子弟們輕佻淺陋,貪婪而缺少恩惠,最終招致身亡族滅。司馬消難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傢伙,也不是甘心當池中之魚的人,時刻都有可能叛變,但是此人輕薄無謀,不足以成爲大的禍害,只不過會自己逃竄到江南罷了。庸關、蜀地險要狹隘,很容易成爲堅固的屏障,王謙愚蠢,一向不會籌劃方略,只是怕被別人所利用,他本人不值得擔心什麼。’
這句話,可以得見先帝的軍政之能,確實是當時拔尖。只因之後這位的一應言語,都無不應驗了。
可宇文慶明知先帝有了篡位之心,卻非但沒有阻止,反倒是鼎力相助,將他們宇文家的江山,賣得乾乾淨淨。
之後大隋代周,這會又生恐先帝將他遺忘,再不會任用他。又上書奏道:“臣聞智侔造化,二儀無以隱其靈;明同日月,萬象不能藏其狀。先天弗違,實聖人之體道;未萌見兆,諒達節之神機。伏惟陛下特挺生知,徇齊誕御,懷五嶽其猶輕,吞八荒而不梗,蘊妙見於胸襟,運奇謨於掌握。臣以微賤,早逢天眷,不以庸下,親蒙推赤。所奉成規,纖毫弗舛,尋惟聖慮,妙出蓍龜,驗一人之慶有徵,實天子之言無戲。臣親聞親見,實榮實喜。”
意思是我聽說一個人的智慧如果同自然造化相等齊,那麼天地就沒法隱埋他的靈氣,他像日月一樣明亮,世間萬物不能隱藏他的形狀。
上天的意志是不能違背的,是聖人能夠體驗到的,事情沒顯現出來就能看出它的跡象,您確實明白神機的關鍵。
您具有獨特的性情和傑出的智慧,超人的敏捷聰穎可以統治天下,胸懷五嶽還嫌輕微,氣吞八荒而不梗塞,胸中裝滿雄才偉略,運籌帷幄如舉手之勞。
我本來微賤,早就承蒙陛下對我恩寵眷顧,不因爲我庸俗低下,卻向我推心置腹。
您所奉行的成規,一點也沒有差錯,尋思您的預測,比占卦還要神妙,檢驗一個人的吉慶是有徵兆的,實在是天子無戲言啊!可見您當天子是天意,我親自看見了這些事的驗證,實在是榮幸和高興。
此人不但將高祖以前說的話記下來寫成了表章,更在書中極盡吹捧之能事。之後天子果然是龍顏大悅,甚至將自己的女兒廣平公主,嫁給了宇文慶的長子安德縣公宇文靜禮。
而李世民眼前的這個宇文當,就是宇文靜禮的庶子。雖然出身宇文家,卻頗受天子信重。只從其人,能夠掌控天下雄關之一的潼關,就可知一二了。
他母親竇氏,將宇文慶一家,視爲讎敵,在十餘年前甚至恨不得噬其血肉。可李世民卻不以爲然,並不覺那宇文慶有錯。
人家的兄長宇文神舉,都死在了宣帝宇文贇的手中。如果不是先帝出手保全,只怕都未必能從宇文贇手裡活下來。
這兩兄弟在大周勞苦功高,卻被宇文贇這麼對待,豈能不生怨恨之意?跟隨先帝造反,那是有着緣由的,
所以他對這一支宇文家,態度還是很友善的。而宇文當兄弟等人,也願意結好於他。
一方面是因武功李氏日漸興盛,而李世民本人亦是深受天子信重;另一方面,則是因他們這一支宇文氏,在大隋代周之後,就被關西將門有意無意的排擠。這幾兄弟,都有意通過李世民,重回關西將門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