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部員外郎?”
李世民一聲呢喃之後,就毫不猶豫的轉身往距離此間不遠的官驛行去。他一邊走,一邊向那位校尉詢問。
“你說的這位駕部員外郎,可是名叫李靖?他是什麼時候來到潼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情況就真有些巧了。
由於他們兩人曾經有過相同處境的緣故,李世民對此人是聞名已久,久仰於心了。
⊕ttκā n ⊕℃o
這位字‘藥師’的駕部員外郎與他同樣,都是隴西李氏的一員。也同樣是官宦世家,其祖父李崇義曾任殷州刺史,封永康公;父李詮仕隋,官至趙郡太守。
而其人的舅父,則是開皇年間的上柱國大將軍,涼州刺史,封壽光縣公的韓擒虎——也就是曾經作爲先鋒將軍攻打陳國,率兵夜渡長江,襲佔採石,攻克姑孰,進軍新林,攻破朱雀門,佔領建康城,俘虜陳後主陳叔寶,之後又創立九陣圖的那位開皇名將。
而之所以說他們處境相同,是因這李靖,也曾同樣以年少天才而著稱於世。
不過這位年紀比李世民到了將近三十歲的傢伙,在個人經歷上,卻要比他更厲害的多了。
在李靖還年少的時候,就曾經對他父親說過:“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
意思是‘大丈夫如果遇到聖明的君主和時代,應當建立功業求取富貴,何必做一個讀書人’,由此可見其雄心志向,
而他的舅父韓擒虎,也經常與李靖討論兵事,無不拍手稱絕,並撫摩着他說:“可與論孫、吳之術者,惟斯人矣。”
這句話的意思是,能有資格與他討論孫吳(孫武、吳起)之術的人,就只有你李靖啊。
這位仕隋之後,初爲長安縣功曹,後又歷任殿內直長,駕部員外郎等職,都深得上司的賞識。被開皇年間的吏部尚書,上大將軍,右光祿大夫牛弘稱讚爲有“王佐之才”,而左僕射,故楚國公楊素,也曾撫着坐牀對他說:“卿終當坐此。”
這可比他李世民,只被楊素隨口讚一句‘有蘭陵之才’厲害的太多了。
不過在這麼多年之後,李靖依舊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駕部員外郎,從六品上。在大業之後,就沒有得到過晉升。
雖然他現在的職權,還是很了不起的。駕部是兵部當中,主管有關於一切鹵簿、儀仗、墨甲,驛傳、車輿、牛馬廄牧等事,在兵部當中的地位首屈一指。李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外郎,可作爲駕部的一員,還是有着不小權柄的,
不過這位與當初世人,尤其是長輩們對他的期望,還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於是李靖,也被人們看作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
李世民當年因李玄霸被推入河中一事心灰意冷,開始將更多興趣,轉移到墨甲方面的時候,很多親戚朋友就曾經對他說過‘毗盧遮,你難道要做另一個李靖嗎?’之類的話,所以李世民對此人印象深刻。
“那位駕部員外郎大人正是姓李名靖!”
那位校尉在後方凝聲答着:“至於李員外入潼關之日,應該是在將軍您入住潼關的一天之後。”
李世民頓時間劍眉一挑,神色愈發的期待起來,
他後面的張雨柔,則緊隨着他的腳步:“二郎你是認爲這李靖,掩護了紅拂女?有幾成把握?就因爲這李靖,曾是楊素的門生故舊?”
“據我所知,他與故楚國公可沒什麼關聯,只是平常的上下級而已。平時除了公務,幾乎就沒有登門過。在故楚國公過世後,更是與楚國公府徹底斷了聯繫。倒是他的表兄韓世諤,與楊玄感關係不淺。此人一直沉淪下僚,未得晉升,其實是被他的這個表哥連累了。”
他後面微微搖頭:“所以我連一成把握都沒有,總之過去看看吧。我曾在那女人身上,聞到了臘梅花香,我想她說不定,可能會躲在熟悉的地方。”
——在潼關這個軍事要塞裡面,除了幾位主官的府第之外,也唯有那驛館裡面,有着成片的臘梅。
可張雨柔聽了之後,不由又神色怪異的詢問:“你知道,是靠聞出來的?”
“怎麼可能?你忘記了我也是術師?”
李世民頗覺無奈:“此女身上不但有着數件法器,還有着五品左右的靈力修爲。雖然她也有掩飾了,可一身靈機與我身邊的親兵還是有些差別。”
至於此女身上的臘梅花香,那是他發現此人異常之後,特別加以關注的結果,
“原來如此——”
張雨柔就又生出了新的好奇之意:“你對這個李靖,似乎很瞭解?”
“當然瞭解,其人曾手錄過幾本兵法。雖然流傳不廣,可我卻有幸拜讀。雖然其人聲名不顯,可在我眼中,此人就是當世最頂尖的兵家之一。可惜此人命運多舛,空有大才,卻不能施展。”
當李世民說到這句的時候,已經走到了驛館之內。而在他之前,已經大批的甲士,將這裡團團包圍。
那都是李世民部下的親兵,由樊世心帶領着,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
而這裡的臨時主人,也在這之前就已經察覺,滿含錯愕的匆匆迎至驛館的大門前。
“下官駕部員外郎李靖參見開府大人!”
李靖先是深深一禮,隨後又滿含疑惑的問道:“請問開府大人,您這是?”
“本將懷疑今日刺殺本將的刺客,就在你的隨從當中!”
李世民一邊說着,一邊冷斜睨了此人一眼。他看似對李靖毫不在意,可其實是頗爲留神。
只見這位大概四十五六歲的年紀,瞳孔深邃黝黑,鼻樑高挺,五官俊雅,棱角分明,在他麾下重兵合圍之後,也依然是一副寵辱不驚,從容不迫的模樣。果然是儀表魁偉,異於常人。
李世民暗暗稱讚,可臉上卻毫無異色,須臾之後就收回了視線,直接跨步走入了進去。很快他就來到了李靖居住的那間館舍內,大刺刺的在主位坐了下來。
只是都不用他的吩咐,樊世興就帶着人,去一一捕拿這館舍之內,李靖的所有隨從。
這位駕部員外郎的排場不大,下僕總共就只有七個男女而已。連同驛館裡面的驛長與雜役,統共不過四十二人。樊世興沒有多久,就吧他們一一帶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就是這些人麼?”
李世民看了那位校尉一眼,見後者面色平靜,就知是這些人不會錯了。
“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驗身吧,此處有勞袁先生了。”
袁天浩毫無推辭之意,走到在這些人的面前一一驗看。他無需親自動手,只以術法之力,來觀他們的真假。
可片刻之後,他就朝着李世民微一搖頭。示意後者,這些人的面貌都是真實無虛,沒有使用過幻術,也未曾使用過易容術。
李世民不由疑惑不已,就像自己難道是真的想差了?這李靖的確與紅拂女無關?
他卻心有不甘,目光在此間四下游移。
而就在這刻,袁天浩卻忽然目光微凝,看向了這座館舍之外,距離此間足有五十丈距離一座假山。
那也是驛館的一部分,可位置卻在館中的後院——那其實是一座行宮。
天子再東西二都之間來往的時候,一般都會在這裡歇息一夜。
而僅僅須臾之後,袁天浩的脣角就浮起了一絲笑意。
“主上,我想我已經找到她了。”
“嗯?”
李世民也站起了身,睜開陰陽元瞳,往對面看了過去,卻未曾發現任何人影。
“此人在何處?是在那座山內嗎?”
不過僅須臾之後,他的瞳術神通,就已發現這假山,確實有這些許的異樣。這個地方的靈力,過於平靜了,有着刻意爲之的痕跡。
“正是在山內!這是一種高明的幻術,連我也被瞞過。”
袁天浩一邊說着,一邊擡起了手:“可她還是沒能瞞過雨柔小姐的神照觀玄鏡。”
釋本悟當即白眉一凜,當先往那個方向飛掠了過去,‘淮左神刀’周煜亦緊隨其後。兩人兔起鶻落,傾刻間就已趕至到那假山之旁。
李世民則是笑了笑,神色從容淡定的重新坐了下來,然後以略含異樣的視線看着李靖。
“還真是不出我的所料!事已至此,李員外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恕下官智淺,不明開府大人之意?”
李靖身軀微微匍匐,可語氣卻依然平靜,不亢不卑:“大人的意思,難道是認爲刺客藏身假山,是下官所爲?又或者是下官,有包庇迴護之嫌。”
“難道不是?”
李世民微微眯眼,目光中殺機凝然:“你李藥師,可是在十多歲的年紀,就已經被上清派升玄真君王遠知,認爲是世間罕見的符陣天才。想必如今,你在此道上的造詣,已可比肩大宗師之流?”
李靖聞言,不由一聲苦笑:“下官在符陣一道,確實是略有成就。可開府大人只憑這點,就認爲是我李靖所爲,實在難以讓人信服。大人您總不能因爲一個人有殺人之力,就認定此人是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