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連城雙眼圓睜,眼神不可思議的看着前方這一幕。
之前對他們有着莫大威脅的箭陣,此刻已土崩瓦解。
“狂風嗎?”
司馬連城右手虛握,感受着周圍流逝的風力。心想這天象,果然出現了變化。可這位又是怎麼辦到的?是因爲這兩位的炎陽陣嗎?
“就是因這炎陽陣!”
失去了箭陣的威脅,即便袁烈也敢大搖大擺的從避箭點站起身:“很少有人知道,這世間的絕大多數風力,都是陰陽失調所致?”
司馬連城不禁回過頭,錯愕的詢問:“陰陽失調?這是何意?”
“就是冷熱不均,溫差變化。天地之氣,遇熱而升,遇冷而沉,才導致風的流動。”
袁烈解釋道:“而兩座炎陽陣,可以使周圍的溫度急劇上升。此外對手的助力,也是極大。這水霧之術,使這附近幾十裡的溫度,遠遠低於周圍地域。所以我等無需太多準備,輕而易舉,能召來這狂烈西。”
道家亦有呼風之法,可要達到現在這個程度,也至少需一位一品真君級的術師,準備半刻時間以上,目才能完成。且有被對面,提前察知的可能。
至於他袁烈,若有法壇助力,亦可辦到。可等他在這車壘內準備此術時,早就被對方射成篩子。
“原來如此!”
司馬連城其實聽不太明白,可他只需知曉,眼前這種種變化,全是因李世民的謀算就已足夠。
他不禁再次側目,看了李世民的背影一眼,語聲中飽含讚歎:“我聞說,世間用兵之人,能夠知曉利用地利者,就是一員合格的將領;在這基礎上,還懂得善用人心之人,就是良將;而若是能掌握天時的,則可入名將之林。這位李都虞候,想必能入後者之林。”
此時那座半埋在地下的避難所內,蕭後也驀然起身,眼中神采熠熠。看向了窟口之外。而置身於外的湯元化,則朝着蕭後半跪一禮。
“奴婢恭喜殿下,殿下慧眼識人,今日定可化險爲夷!”
在蕭後的身側,那楊穎亦墊着腳尖,看着外面不遠處,那正在指揮箭陣的某個身影,面色則略顯複雜。
既有着驚奇之意,也有着幾分佩服。
這個傢伙,居然還有這等樣的能耐——
※ ※ ※ ※
就在同一時間,位於方圓陣內的紫金戰甲,則是眼神陰冷的看着這一幕,儘管他臉上覆蓋面甲,旁人看不出這位的表情,可依然能夠通過周圍,那迅速沉冷下來的氣機,來辨識出這位的心情。
“爲何未能提前警示?”
這位低伏着頭,以擇人而噬的視線,看向了身旁,一位青衣打扮的術師:“這般程度的狂風,你等可別告訴我,一點端倪都未察覺。”
後者臉色青白,身軀顫慄,卻又不敢動,只能強嚥着一口唾沫道:“對方應是以炎陽之陣來擾動陰陽,導致天象變化。我等之前都未能警覺,被他們得逞。”
紫金戰甲內的男子,目光陰晴變換,冰寒刺骨的殺機,時起時落。直到那青色戰甲,改至到他的身側:“主公,形勢已變,是進是退!請速做決斷。”
他的語聲乾澀,顯然心情也是懊惱之極。
“當然是退!”
那紫金戰甲醒覺之後,先是滿含不甘惱恨的看了對面一眼,隨後果決異常的下令:“諸部全速散開,後撤至三百丈,無需顧忌陣型!”。
之後這位,更是深深的一個呼吸,全力壓抑着胸中的怒恨之念:“通知玄挺,讓他麾下鐵騎,盡力牽制敵陣。”
※ ※ ※ ※
“這風到底是怎麼來的?”
距離戰場百丈開外,那尊嬌小紅色戰甲,一陣怔怔失神。而即便她身側的那位白袍青年,也是頗爲意外,一直呆愣了半晌,才漸漸醒過了神。
“我也驚奇,雖說之前就有一些不詳的預感,可親眼見得此幕,還是驚怔難言。這一手天象之變,實在了得!”
他目光如炬,眼望着遠方那座車壘:“對面那位掌兵之人的能爲,非同小可。很是不凡。主公他敗局已定,我們這邊的速度,該加快了。除此之外,我還得另作些準備——”
說完這句之後,他就轉過了身,走向了另一側。
就在不遠處,一百餘輛馬車正被集中在內。周圍還有數百穿着禁軍衣飾之人,正在一羣戰具精良的士卒看管下,往那些車內填入沙土。
“敗?”
紅甲的女子,語聲狐疑:“怎會如此?”
“你是不通兵法,所以不知。”
白袍青年,一聲嘆息:“別看這方圓陣距離車壘,只有八十丈之遙。可在沒有箭陣掩護的情況下,那條壕溝,那兩層車牆,就宛如天塹。再繼續向前,只會招致全滅之局。”
關鍵是此刻,不但是後方的那些引弓甲,遭遇了滅頂之災。在方圓陣內,那些由破鋒狼牙射出的箭只,也同樣狂風鼓盪之下,變得軟綿無力,無論是射程,還是殺傷力,都將的大幅衰減。
故而那座方圓陣,看似完整,可最多三五個呼吸之後,就必將潰散。
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與此女詳敘,他只需讓這位瞭解。今日這一戰,他們必須另做準備就可,
“所以不止我要準備,紅拂你那邊也是一樣。稍後主公,只怕還得借重汝等之力。”
紅甲女子聞得此言,那秀麗的臉龐上,頓時浮起了一層陰霾。爲這次的刺襲,她那些兄弟姐妹,已經犧牲了二十餘位,另還有四人重傷——
可主公他,接下來還是要他們冒險上陣麼?
※ ※ ※ ※
李世民指揮的箭陣,在連續十個呼吸時間的漫射之後,就被他主動叫停。剛纔這短短時間內,他們以不惜一切的方式,射出了兩千七百多支重箭,而他們車壘內的箭支存量,總共也才三萬多支。
此外他們也再收穫不了多少戰果,在三百五十丈外的那引弓甲,已經被射倒了足足一百餘尊,其餘的都已向四方逃散。他們的漫射,已再不能收穫戰果。
所以李世民毫不猶豫的將手中之箭,拋向了不遠處的方圓陣。對方反應固然及時,在那些引弓甲幾乎全滅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往後撤離,四散開來。
可那畢竟是一座人員密集的方圓陣,不是對方想散就散的。從車壘**出的箭只,輕輕鬆鬆,就讓對面倒下了三百餘人,其中毀損的戰甲,亦有一百餘尊。
直到在車壘的西面,那支一直隱藏在外圍的‘具裝鐵騎’雲龍現蹤,車壘內灑出的箭雨,才稍稍緩和了數分。
李世民不得不將自己手下的四十尊引弓甲,還有包括他自己之內,二十名武道六品的強者,剔除出箭陣序列,用於威懾遠方的鐵騎。他不擔心對方直接衝陣——在沒有步卒配合情況下,這完全是找死。可這些人手中的騎弓,卻頗使他微覺忌憚。
騎弓的弓身較短,射程也遠不如步弓,可這些鐵騎出現的地點是在西面,那狂烈的西風,同樣可補其不足。
這四百具裝鐵騎的出現,也打消了薛良,想要策騎掩殺逆賊的打算。而這位薛良,正是車壘中那二百豹騎軍的統領,領左驍衛校尉一職。
可即便這四十尊引弓甲暫時停手,剩餘那五百餘張弓的殺傷力,也依舊非同小可。等到對面的賊寇,徹底撤入濃霧內的時候,死傷已超過了四百餘人,折損將近五分之一!
而等到所有逆賊,徹底退出他們的射程,整個車壘內,頓時一陣歡聲雷動。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了興奮的紅暈,之前低迷的士氣,瞬間激增到了頂點。
之後衆人,就又在李世民的指揮下,繼續加固着這座車壘。之前不久,他們對這位年輕得過分,並且是被臨時提拔的都虞候,還是心存疑慮,飽懷質疑。可此時李世民連續兩次將逆賊擊退的戰績,卻已讓車壘內幾乎所有人,都心悅誠服,信心百倍。
此時李世民身爲武功李氏嫡脈子弟的身份,也開始發揮作用。如果是其他寒門子弟取得如此成績,這些禁軍將士在佩服之餘,總難免有人還會心存疑慮,甚至是不甘,不爽。可換成是當今關西頂尖將門的嫡子,這些人只會心想‘果然是將門虎子,家學淵源’,於是愈發信服。
所以當李世民再發號下令,已無需長孫順德與長孫無忌等人特意去催迫,這些人就自發的遵從,不敢有絲毫怠懈。
李世民自身也參與其中,全力以赴的在壕溝內鏟着泥土。他猜測無論是白馬寺的僧兵,還是來自洛陽城的禁軍,都是最多四個時辰之內,就可趕至此間增援。而再考慮的這些逆賊,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從現場逃脫,最終用於戰事的時間,會更加的短暫。
所以他們現在,完全無需在意體力消耗。李世民準備在對方發起第三次攻襲之前,在外圍再增加一條壕溝,已經儘量多的陷馬坑。
這估計難不住對面,可李世民的想法,是能爭取一分優勢是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