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天氣熱的厲害,土地也越發的旱,一點風沒有坐着不動都出汗。
今天這一場難得的大雨把半個中原大地澆了個透,靠天而活的莊稼人則都在這,原本陰暗潮溼壓抑的天氣裡歡呼雀躍,多虧這一場大雨降臨緩解旱情,今年估摸會有個好收成。
大雨稀里嘩啦的下個不停,二文家的小破房裡突然傳出一陣喊叫聲,老吳捂着自己後腰說:“哎呦!不對勁啊!我這腰怎麼熱乎乎的?裡面像着火一樣。”
瞎郎中還在一旁挑着針,抽出一根最長的,按住老吳說:“熱就對了!我這藥有奇效,加上鍼灸一催,保準去病根!”說話的功夫找準穴位又連着紮下去好幾針。
鍼灸都是那種牛毛針,紮下去根本就沒有多少感覺,但膏藥開始起作用,老吳覺得自己腰裡面熱騰騰,都快要冒出熱氣了,就有些害怕的說:“姜瞎子,我、我怎麼感覺不對勁呢?要不咱別弄了?”
但瞎郎中搓着手說:“這是啥話?咋?你信不過我?”
老吳趕緊解釋說:“哪夠!我前些日子受傷不都全找你治的嗎?怎麼可能信不過你呢?就是、就是感覺不對頭...”
胡大膀趁着他們說話,就腆着大臉湊過來,看着老吳後背膏藥上面扎着密密麻麻的鍼灸,對老吳說:“都他娘快紮成刺蝟了,這玩意管用嗎?”
瞎郎中在油燈下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把那些膏藥全都擺好,掐指算了一下時辰,就開始慢慢的拔掉老吳背後的鍼灸,然後依次擦拭乾淨再裝進木匣內。
老吳滿臉都是汗,胡亂的抹上一把,就問:“完事了?”瞎郎中把包裹繫上,扭頭對老吳笑着說:“你稍微活動一下試試看,估摸現在已經不疼了!”
老吳將信將疑的雙手撐住炕,就把上半身給撐起來,結果驚奇的發現自己後腰還真不疼了。原本那種僵硬的感覺也蕩然無存,左右的扭動幾下,跟好的時候感覺差不多,就趕緊爬起來在地上來回繞圈走,還不時的蹦幾下。
胡大膀看的嘖嘖稱奇:“哎呀我說,姜瞎子你還真是有兩把刷子,老吳那老腰板子眼瞅就得廢了,你居然能給治好,簡直就是那神醫啊!你說說那藥裡面都是啥啊?咋這麼好使!”
瞎郎中聽有人叫自己神醫,也是美的不行,堆起滿臉褶子,捋了一把自己小鬍子笑說:“你們真當我是以前那些江湖騙子?想我年輕的時候,好歹在大上海接過診,還治好不少的疑難雜症。那大上海你知道嗎?那可是最繁華之所在,那些有錢的財主地主都在那住着,還、還有金髮碧眼的洋人,都讓我治過病,想那有一年,有個人他腦袋裡面長了個...”
結果瞎郎中像是被打開話匣,說起來沒完沒了,從腦袋裡面長東西,到腦袋掉了還能接上,越說越扯淡,最後只剩小七還眼巴巴的聽着他說,其他人則都找地方歇着去了。
老吳的腰沒全好利索,但比剛纔是舒服多了,溜達幾圈後,想去跟那正在白話的瞎郎中道謝,結果看到那一大包的膏藥,就感覺奇怪,便問瞎郎中來縣城幹什麼,是不是又來街上騙人賣膏藥貼了?
瞎郎中正說到邪乎的地方,給小七侃的不行,聽見老吳問他是不是帶膏藥來縣裡賣,就回話說:“哎呀老吳啊!你可太小瞧我了,我在縣城可是有一位老主戶,一直就用我的膏藥拔寒病,每個季度中旬都得去送一包的,這些可不少錢呢!”說完話還捋着自己那笑山羊鬍嘿嘿的笑。
寒病不是傷寒病,是屬於寒邪襲表,而人體的陽氣又不足以防禦,故不能疏透,所以纔出現打噴嚏,鼻塞、怕冷、頭痛,噁心和偶有發燒等症狀,所以中醫說,陽虛者易受寒。可瞎郎中他卻說寒病是冬天的時候體內積攢的寒毒,得用熱帖膏藥去拔寒。但也可能是他的膏藥內的某種成分,的確緩解陽氣不足,但藥效不強,所以每個季度都得用膏藥“拔寒病”。
可老吳關心的不是寒病的事,他問瞎郎中這些膏藥能賣多少錢啊?瞎郎中則神秘的笑着,然後伸出兩根手指,輕聲說:“二十塊!”
二十塊,老吳當場就傻眼了,穿個褲頭站在地上愣神。過了一會襠下跑涼風才反應過來,二十塊錢在當時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上一次他們打賭買一大缸燒酒頂多才一兩塊錢,這都夠要命的了,隨便幾貼膏藥居然能賣二十塊,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但瞧着瞎郎中那賊笑的模樣,不像是胡吹,老吳就踢開鞋盤腿坐在炕上,然後笑着低聲的說:“好你個老小子,幾貼破膏藥你敢要這麼多錢,那有錢的冤大頭是誰啊?”
瞎郎中瞅着周圍也沒幾個人,也不瞞他就笑着說:“城北,三聯瓦房左邊的那家米鋪,我那老住戶,就是那家米鋪的老掌櫃的!”
“他們家是不是姓趙啊?那個老掌櫃的叫趙福宣對不對?”老吳突然的問道。
瞎郎中有些吃驚的說:“哎老吳啊,你居然還知道那老掌櫃的叫什麼?對沒錯,就是叫趙福宣,我認識他很多年了。”
老吳皺着眉頭神色古怪,突然擡頭問瞎郎中說:“恐怕你這次膏藥賣不出去了!我們剛纔就是從縣裡一個執事人那離開,那個執事人說明天有個白活,就在縣裡趙家米鋪,死人貼我都看到了,那上面寫着就是趙家米鋪趙福宣,恐怕你慢了一步,這包膏藥送不去了。”
這回輪到瞎郎中傻眼了,老吳就知道他能是這個反應,眼瞅着要到手的二十塊錢就這麼沒了,瞎郎中肯定心疼死了,老吳竟還有些幸災樂禍。但瞎郎中卻看着老吳說:“不可能啊!我就是剛從趙家米鋪出來的,雖然我沒進屋,但聽到趙福宣說話了,他還讓二兒子幫忙收了膏藥,還給我錢了,我現在拿的這包是另一個人要的。”說完話就從自己兜裡掏出四張五萬元溼乎乎的大票子,一共二十萬,但民間管那大票子一萬叫一塊,所以就是二十塊。
老吳想起剛纔在蒲偉那把工錢都說好了,說明日就帶着哥幾個,跟他一塊去忙活,幫忙貼白紙掛白條,等出殯的時候還得擡槓子。老吳是親眼看到家人送到蒲偉那寫着死人名的白貼,而且還是昨天的事,這也不像是假的啊?那死人還能說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