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頭林因爲特殊的森林結構得名,中心是一大片淺湖泊和荒涼沼澤地,環繞一圈的則是那高聳密集的樹木,有點像謝頂的人,中間溜冰場周圍鐵絲網,扒頭又可以叫扒頭髮,就是這麼個講究。
舊時年頭亂,那沒幾個人結夥還真是不敢走山路,不是怕遇到野獸,而是怕那些黑了心的鬍子。
民間的鬍子都是農民放下手裡頭的農具拿起砍刀就上了山,一開始還比較零散,靠打劫過往的尖頭爲生,尖頭就是商人,那時候商人能有幾個錢,也就是隨身帶着一點吃飯的零錢,但那些鬍子也不嫌棄毛分的都要,有時候還要搶人家的貨,然後去框子低價賣掉。框子就是黑話縣城的意思,要是他們說推框子、趕集一類的,那就是攻打縣城。
當年吉林出了個大鬍子名叫李德勝,他應該就是吳七之前要找的那個一鍋爛。那一年李德勝年歲不大也就剛三十,但他上山之前就是那種混子,手下兄弟也有幾十號,都是那種面帶兇相手上沾血的主,所以這個李德勝那就成了一霸,在林中搶了獵戶的屋子住,將附近零散的鬍子也都吸收過來,收爲己用。因爲後來人太多了,他們就自己在林中就地取材蓋了幾間木屋,漸漸的隨着人越來越多,那勢力也就越來越大,不光是打劫過往尖頭,甚至還去襲擾有駐軍的城鎮,搶了不少錢糧女人。因爲人太多了那地方軍隊都不敢貿然去剿滅,也是如此就把這李德勝給養起來了。
李德勝他們一開始用的都是各種各樣刀具,只要能擡起來剁死人的傢伙事都行。這也是爲什麼附近人管他們叫菜刀團的原因。但李德勝則管自己叫一腳天,他們這夥人則是底兒摸天,那些年着實是霍霍了不少老百姓和富商,讓人提起來就害怕但卻恨的牙根癢癢。
但這羣鬍子日後卻沒落得好下場,這事還跟那傳說中的霧鄉有關係。
冬天鬍子們就躲在山中自己搭建的木屋中過冬,等天氣暖和之後纔出來,就跟那狗熊冬眠似得。但由於前一年這夥鬍子搶的東西多。那整整一冬天都沒出去也夠吃,所以就有點不務正業了。一直到快要開春了。這幫人才都伸開了懶骨頭,派了不少皮子出去探探風,看看哪個鎮子貨多兵少,好乾他一票。
皮子不是那黃皮子。這黑話中皮子就是新來的鬍子或者是年輕的鬍子,這幫皮子沒多少經驗也大多不敢殺人,所以就只能跟着拉線出去打探,這拉線就是那踩點望風的鬍子。
結果沒過幾天就有個皮子急匆匆的回來了,直接就找到李德勝,跟他說往南邊走不到兩百里有那麼一片林子,當地的人都管那叫做扒頭林,說林子中間有一片沼澤地,但每年開春當頭月扒頭林中會起霧。當起霧之後再穿過林子那裡頭就會出現一個鄉鎮,據說都是那種舊時候地主家大宅子,還有田地。
李德勝一聽是這麼回事。當時心裡頭就犯嘀咕,平時是沼澤地,起霧之後裡頭就有地主大宅,那不成鬼宅了嗎?說起來還挺他娘嚇唬人的。但他們是什麼人,是那打家劫舍的鬍子,而且還是厲害的鬍子。人多要幹就幹大票。但小家小戶的雞毛店沒多少東西他們都不感興趣了,城市鄉鎮雖然人多物資多可都有拿槍的跳子。也就是警衛士兵,只有地主土財那錢多跳子少,相對來說比較容易。
在黑話中院落被一般被稱爲窯子,活窯就是有交情院落,死窯就是沒交情的,翅子窯是兵營,苦水窯是藥鋪,霧土窯是煙館,啃水窯則是飯館等等。這附近十里八鄉的窯子基本都被這夥鬍子踩過了,要是有那他們早都去了,這冷不丁聽到還有個起點奇怪的大窯子,雖然怪但仔細一想,可能是那地主老財故意把院落建在那種隱蔽的地方,用天然的屏障來當掩護,一直就在那裡頭生活着,估計能有不少好東西啊。
李德勝是個貪財的主,當知道那扒頭林的霧鄉之後,他就饞的抓心撓肝,就想象着從窯子裡往外面搬東西的情景,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這怎麼能讓他不心動呢?正巧這時候趕上開春了,等到李德勝帶着百十號人一路奔到扒頭林的時候,那把附近的的鄉民嚇的都拖家帶口子的跑,以爲是鬍子來掃蕩了,結果讓他們虛驚一場,那夥自稱是底兒摸天的鬍子直接去了扒頭林外面,路過村子的時候壓根就沒停,一看就知道是有目的的,對那些雞毛店幾袋米幾隻雞鴨鵝狗不感興趣。
帶頭的皮子將大部隊引到扒頭林後,就趕緊指着林子說:“那霧鄉地主窯子就是這裡頭!老大個了!附近的人都這麼說!”
但剛說完這話,就有一陣白色霧氣從林中飄散出來,果然是真的開春起霧,霧氣移動緩慢但特別濃厚,入眼之處只有一片白色,還有漸漸消失在屋中的林木,這景象把百十號人都給弄懵了,都看傻眼了。
李德勝騎着高頭大馬,他看到霧後也是一愣,但隨後就反應過來了,滿臉匪氣的下了馬,抄起他隨身的那把大刀,指着扒頭林就喊道:“併肩子們,前頭這窯子咱們是第一次踩,估計除了咱們之外也沒人踩過,那東西肯定老鼻子了!今天干完這一票,晚上咱們就在那窯子裡踩着大戶核桃,在窯子裡啃富搬姜子,再耍着那些乾淨的鬥花子,最後再賣給吃長路的!”
這大白話裡夾雜着黑話,意思就是說幹成這一票把宅子拿下之後,晚上就在那地主老財家裡頭,踩着地主腦袋吃肉喝酒,玩着年輕姑娘,最後再賣給人販子,這就是大賺一筆。
鬍子們聽後那都激動的不行,叫囂着要衝進去,但就在這熱鬧的時候,忽然李德勝發現不遠處路邊站着個老頭,一臉苦相的看着他們,透過嘴型看到那老頭似乎在說:“別進去,別進去!”
李德勝當時心裡頭有些不舒服,他不知爲何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下意識的就轉回頭看着那霧氣繚繞的扒頭林,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上心頭。不知是他的心思影響到了馬,還是那霧氣着實怪,只聽一聲長嘯之後,李德勝騎過來的那匹高頭大馬突然發起狂來,尥蹶子踢翻了好幾個鬍子,然後居然就悶頭衝進了扒頭林的霧裡,隨後只剩下越來越遠的馬蹄聲,卻不見了蹤影。
剛纔還有些激動的鬍子們都被嚇了一跳,李德勝也驚的不輕,再去看那個老頭後,卻發現那老頭早都沒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小路。瞅着眼前那些焦躁不安的鬍子,李德勝穩住了心神,也沒多想就直接就要帶人穿過那層濃霧進去瞧瞧,想看看到底有沒有霧鄉大窯子,順道把那匹馬給找回來。
但這個霧真心是太大了,想用火把照亮都不行,只能讓百十號人排成兩行,一個拽着一個分成兩隊進入了扒頭林中。李德勝自己領着一半人,他是鬍子的頭所以自然得打頭陣給後面的人壯膽,只要他不亂不退縮那所有的鬍子就不會亂,遇到事都一起上也沒人會逃跑。
李德勝在踏入林子的一瞬間,彷彿迎面被澆了一盆冷水,那霧氣比想象中還要濃厚的多,而且霧中有些奇怪的味道,不像是平常遇到的那下餃子開鍋一般氣味的霧,而是一種說不上來,但的的確確有些怪異的味道,這味道讓人不舒服,呼吸愈發的困難。
在扒頭林的霧中,每吸入一口氣那彷彿就灌進一口水,嗆的人咳嗽不停,都伸着舌頭紅着眼睛,彷彿掉入水中嗆了好幾口般。李德勝不敢大口喘氣,用袖子捂住自己嘴,在霧裡睜眼和閉眼沒有多大的區別,只是腳下偶爾會有露出地面的樹根絆腳,除此之外那就是一棵棵高聳的樹木,只要打頭的人躲開了後面都不會出事,走的緩慢卻漸漸的靠近了中心。
扒頭林中間的沼澤地究竟有多大沒人說得清楚,因爲這地方很少有人進來,所以只是大概的知道規模,那沼澤中間是什麼樣還真不知道。有人說可能是個湖,有人則說中間什麼都沒有是一片長滿荒草的空地,總之都是猜測,誰也沒進去過。
李德勝這羣底兒摸天,他們仗着自己人多有傢伙事,再都是膽子不怕死的主,李德勝帶着一隊人就穿過了濃霧進入了扒頭林中間了。當呼吸順暢一些後,李德勝才抹去了滿臉的霧水,睜眼一瞧當時人就愣住了,眼前的景色特別怪異,濃霧圍繞在周圍的林子中,而中間則是一個小鄉村,全都是一抹的灰色,雖然看起來特別華麗但給人最直觀的感覺就是陰森森的,彷彿這地方已經被荒廢很長時間了,冷冷清清沒有半點人畜活動的跡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