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館,處長辦公室。
“巴頓sir,我完全支持你的行動,天星小輪公司不僅與警察基金有合作,同時,漲價申請也是通過公共交通諮詢委員會的票決,人力車協會組織的社會運動極可能發酵成騷亂行爲。”昆先聽完巴頓的彙報,十分果斷的回答道:“爲了避免事件被有心人利用,行動處一定要迅速處置,撲滅、保證港島社會秩序的安定。”
“yes,sir!”
巴頓心中十分滿意,立正敬禮:“Thank you, sir!”
昆先望着巴頓離開的背影,眼神裡流露出難以察覺的敵意。
灣仔碼頭。
天星小輪公司經理站在碼頭入口,滿臉無奈,非常焦急的道:“各位人力車協會的兄弟們,事情是在北角碼頭髮生,與天星小輪公司完全無關。”
“大家有什麼意見可以找警隊反映,能不能先冷靜一下,坐下來喝一杯茶。”
這時車伕當中走出一人,正是昨天在北角碼頭拉客的協會理事鄺平遠,一個四十出頭,理着整齊的平頭,長相憨厚,五大三粗的苦力佬。只見他用手指向小輪經理,大聲呵斥:“你叫警隊來驅趕我們的!”
“怎麼會與你無關?”
“帳要算到伱頭上。”
“對!”
一百多名車伕瞬間鼓譟起來,大聲喊道:“天星小輪要爲兄弟的死負責!”
“磕頭道歉!”
“登報謝罪!”
小輪經理望着彙集起來的車伕越來越多,怒吼聲變大,氣氛愈發緊張,心裡也警鈴大作,嗅見不一樣的火藥味,不禁暗暗叫苦。趕忙讓下屬取來一筆現金用信封包好,帶錢上去與車行領頭人交涉:“大佬,這件事情真與天星小輪無關,起碼不是我能解決的,我已經派人去同董事會報告,中午之前一定會給大家一個答案怎樣?”
“一點點小心,算作對死難兄弟的補償,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不要互相爲難啦。”
鄺平遠用手接過信封,摸了摸厚度,臉上怒火壓抑不少,看見小輪經理滿臉難做的樣子,口風也鬆了一些:“好,我就給你一個多鐘的時間,十二點前沒有消息。”
“老子一把火燒了你的碼頭。”
小輪經理聞言眉頭直跳,暗道糟糕,不敢去接話茬,只是連連彎腰道歉:“唔好意思,唔好意思,先讓兄弟們散一散,休息一下。”
鄺平遠瞪了他一眼自然不會叫兄弟散開,而是帶着人力車協會的人直接將碼頭封鎖,天星碼頭當即陷入停運狀態。許多記者聽聞風聲,扛着相機來到碼頭,拍攝現場照片。
小輪經理見狀無可奈何,只得默許了人力車會的暴行,爲了站穩受害者的立場,甚至還叫來下屬:“去碼頭前的快餐店打包一百五十份餐食來,給碼頭員工和車行兄弟都分一分。”
“知道了,拉菲哥。”下屬低聲答應,連忙帶了兩個人去辦事。
早上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則早已成爲熱點行爲,一層層向上反饋。
天星小輪公司,董事長易米高收到車伕圍堵碼頭的消息,心知人力車會肯定要動手,不管怎麼妥協意義都不大,不斷的讓步只會提高對手氣焰,當即下令:“打電話報警,灣仔警署會處理的。”
“知道了,BOSS。”秘書低頭答應,踩着高跟鞋轉身離開。
“叮叮叮。”
“叮叮叮。”
辦公桌電話響個不停。
易米高卻恍若未聞,不予理會。
電話無非是公司董事,或者九龍倉大班打來的,問來問去不就是碼頭上的事?反正最後一張牌已經打出去,巴頓sir要是能夠解決得好,自然是萬事大吉。
九龍倉高層和公司董事也無法再向他追責。
要是事情處理不好,等着被解除職位,丟出辦公室就行,還管什麼電話?
灣仔署長接到電話,不由想起一上午高層下達的兩個命令,第一個命令是由行動副處長簽發,第二個命令是高級助理處長葛白私下授意,衆所周知,公命大於私命,可私命的利益大於公命。
該怎麼選擇呢?
這裡可是何sir當初在中環呆過的分區,署長天生就更加親華,只是略作思索,署長便撥出電話,下達命令:“灣仔客運碼頭出現大規模非法集會,馬上讓快速反應組出動。”
“兩條守則,第一不許傷害市民,第二不許開槍!”他有點不放心,乾脆道:“反應組全體解除槍械,帶盾牌、警棍執行任務,如果無法控制現場,需要槍械再給我打電話。”
“yes,sir!”灣仔快速反應組總督察當即出聲答應。
旋即,他將電話掛斷,摘下腰間的槍袋,走出辦公室來到待命區,只見五十名快速反應組警員已經荷槍實彈,戴着頭盔,雙手持着步槍,坐在兩側的長板凳旁。
警員們大概是等了一上午,許多人已經摘下手套,護腕,腳下襬着許多礦泉水瓶,房間裡煙霧繚繞,地面滿是菸蒂。不過,作爲鬼佬手中最爲精銳的一支行動部隊,快速反應組全員受過軍事訓練,督察中不乏參加過二戰的老兵,當長官推開待命區房門的時候,全員一秒投入戰備狀態,停下手中的任何事情,嘩啦,一齊拔地而起,目不斜視,緊盯前方。
“一分鐘,解除槍械,到樓下乘車前往灣仔客運碼頭,任務是驅散非法集會的市民,但有兩個條件,第一,不允許暴力傷害市民,第二,保護好自己。”
“這次情況不一樣,明白嗎!”
長官振聲大吼。
“明白!”
“長官!”
五十名快速反應組警員昂首挺胸,嘶聲吼道。
“GO!”
長官轉身離開。
“GOGOGO!”
五名高級督察大聲呼喝,警員們迅速卸下槍支,放回武器櫃,再重新整備,取出防暴盾牌,催淚瓦斯等物品。其實自時間進入六十年代之後,警察的職能逐漸從憲兵向城市安全過渡,由於對手不是你死我亡,一定得物理毀滅的敵軍,導致警察不再像二戰時一樣強勢,很多時候出現不能開槍,要避免人員死亡的情況,總體向着防衛部隊演化。
所以,快速反應組雖然是第一次收到不能用槍,不能傷人的命令,但是很快就學會接受,果斷執行命令,因爲,他們心裡早已經潛移默化,認爲殺害無辜市民是一種反人道的行爲,一些市民有罪,可罪不至死。
只能說,行動部門的人和管理層是兩種人,壓榨底層的是差人,保護市民的也是差人,差人與差人、鬼佬與鬼佬之間的差別,其實比人與狗的差別還大。
這也是爲什麼港島警隊在二十一世紀之後,依舊會在行動部門裡招募英籍警隊原因,在行動上英籍警員與華人一樣英勇,上班拿薪和搞政治的是兩種生物。
“噠噠噠。”
“噠噠噠。”
一陣整齊劃一,乾脆有力,皮靴落地的聲音響起,一隊隊快速反應組成員完成裝備,衝出辦公大樓,直接來到警署側面的停車坪旁開門登車。鬼佬給這支隊伍配有充分的行動專用車,包括三輛轎車與八輛吉普,最多可以承載八十人執行任務。保證快速反應部隊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時間,迅速抵達最近的事件點,履行職能中最重要的“快速反應”。
這個用車配置可以說是各警署所有部門中的最高規格的,也是“快速反應組”一路沿襲下去的傳統,否則,在改制之後“快速反應組”也不會改成“衝鋒隊。”
衝鋒隊的一輛衝鋒車值多少錢?
現在裝備都受限於產品力,基本用軍方淘換下來的老吉普,過個二三十年,專業衝鋒車上陣,快速反應組的待遇可就更高人一等。
碼頭。
車伕們收了小輪公司送來的盒飯,暫時罷休,全都盤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扒飯。能夠被社團選出來辦事的車伕,心裡都清楚等會還有活兒要幹,不管是誰發盒飯,能夠先吃飽一頓再幹活總是開心的。
可是當三輛掛有警用牌照的小轎車,六輛載滿軍警的吉普車停在碼頭路旁時,車伕們立即放下飯盒,望向跳下警車,列隊集合整備的警員,眼神裡都閃過一抹憤怒和膽怯。
最底層的苦力對上吃官糧的差人,未戰先怯三分,逞論,差人們清一色的白皮鬼佬,看起來氣勢洶洶,殺氣騰騰。好在車伕們心裡有數,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底氣很足。
鄺平遠帶頭將手中的盒飯遠遠拋向碼頭公司的人,出聲大吼:“幹你孃,還敢報警!”
他手法犀利,像是練家子,隔着十幾米竟然一丟就中。小輪公司經理給殘羹剩飯糊了一臉,看着抵達現場的警員們還沒弄清什麼時候,車伕們就已經鼓譟起來。
“小輪公司又叫鬼佬來打我們啦!”
“殺了一個還不夠,又要來殺我地,兄弟們跟他們幹!”不知何時現場的車伕已經達到兩百餘人,不遠處的街尾還四散着上百名兄弟作爲後備力量。此時,警方都還未動手,車伕們就發起騷亂,手中抓着棍棒,爬過欄杆,不斷向碼頭小輪公司的辦公室衝去。
“幹翻他們!”
“叫他給兄弟償命!”
“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