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漸,有否聽過穿越時空?”
皇帝疑惑地看着他,“什麼穿越時空?”
“我曾經在一本坊間傳記裡看過,說的是有一個人誤入時空之門,去了另一個年代,然後又因緣際會回來了,晚年之際寫下這本傳記。當年我看了,只覺得荒謬,但是如今回想起來,覺得他寫的,大有可能是真的。”
“這本傳記在哪裡?如今可還有?”劉漸知道莫離博覽羣書,又曾經出外遊歷,對這些奇異的事情多有了解。
“我要回去找找,應該還在書房裡,你知道,但凡是書,我都捨不得丟棄的。”莫離淺笑道。
兩人正談着,慶王入宮來了。莫離問道:“那個大夫,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慶王知道莫離定會有所懷疑,便道:“她是小言的師妹,師出同門。”
劉漸眸光一閃,“她是小言的師妹?你怎地不早說?”
慶王心中嘆息,但凡涉及毛樂言的事情,劉漸都十分敏感,他輕聲道:“她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是她!”此話說得晦澀難懂,但是,應該懂的,都會懂。
劉漸面容一僵,撫摸着手中的慢羊羊,忽然擡頭道:“你宣她入宮,朕有話要問她。”
慶王微微點頭,“皇上要問她什麼呢?”
劉漸悲苦一笑,“朕這段時間,都不敢觸及關於小言的話題。但是,今日朕想知道她當日送這個木偶給朕的時候,心裡是怎麼想的。這隻木偶代表什麼?美羊羊和慢羊羊之間的關係又是什麼?”
慶王微愣,默然點頭。
第二日,莫離帶着那本傳記入宮。傳記是朗帝年間的一個書生所寫,那書生叫張雋星,他在八月十五的那日獨自一人在院子裡賞月,酒微醺,正欲吟詩,忽地發現月亮發出妖異的光芒,瞬間變成了紅色,繼而轉變成藍色,他驚駭,想逃跑,但是,那藍色的光直照在他身上,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人就失去了知覺。等他醒來後,已經處身一個奇怪的地方,他躺在牀上,同室裡還有幾個人,都是穿着與他一樣的衣衫,白色的牀單,那個地方後來他知道叫醫院。他說那些大夫給他開了藥,五顏六色的小藥丸,還有鍼灸裡是帶着藥水的。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底下很多鐵皮車在行走,穿着怪異,女子可以袒胸露背,沒有人說她們傷風敗俗。有一個盒子,連接了不知道什麼電源,就可以看戲,作者說疑惑的是那些人是怎麼塞進那盒子裡去的。
劉漸幾乎是貪婪地看完這本傳記,擡起頭道:“他說的,大部分都不可思議,可以說有些荒誕。但是,關於藥丸那一部分,卻是可以和小言開的藥對得上。”
“對,昨夜我也重新看了一遍,你看,作者說那大夫曾經拿着一個叫聽診器的東西放在他胸口,檢查他的身體,這個聽診器,小言似乎也有一個。”莫離興奮地說着,竟忘記了稱呼毛樂言爲樂妃,所幸劉漸也不在意,只沉浸在這個荒誕的故事裡。
劉漸點頭,“沒錯,這個聽診器,朕也見過。只是不知道昨日入宮的那大夫,是不是也有這個聽診器?”昨日毛樂言是把聽診器拿出來的,但是劉漸沒仔細看,加上他聽了毛樂言的聲音,早已經失魂,哪裡還顧得上看其他的?
“你不是讓顯今日帶她入宮麼?到時候仔細問問就是了。讓我比較疑惑的是,她的聲音跟小言十分相像。”莫離十分敏銳,並且見識廣,在這些問題上,他能理智地分析,並且大膽推敲,關於穿越時空的事情,他若是之前沒看過,是萬不能說出來的,可見他知識的淵博。如此荒誕的事情,換做旁人,是萬不敢這樣想的。
正說着,便見李元進入稟報,“皇上,慶王與大夫來了。”
劉漸手輕輕揚了一下,“讓他們進來。”
毛樂言還是昨日的妝容,但是換了一身湖水藍外裳,外披着一件紅色斗篷,髮髻綰起,和已婚婦人的髮髻一般模樣。衆人見了,也都愣了一下,莫離倒是率先問道:“大夫已經成婚?”
毛樂言斂衽行禮,“回將軍的話,小女子還沒成婚。”
莫離奇異地道:“那你爲何做婦人裝扮?”
毛樂言噢了一聲,“我只是覺得把髮髻綰起,方便做事而已。至於什麼是婦人裝扮,什麼樣是未出閣閨女裝扮,我還真沒講究。”
劉漸從懷裡取出慢羊羊,問道:“姑娘可曾見過此物?”
毛樂言心中怦怦跳了幾下,如何會沒見過?但是此刻他問是何意?
“見過還是沒見過?”劉漸見她失神,提高聲音問道。
毛樂言回答道:“見過,這個是慢羊羊。”
劉漸面容一震,“那,你可見過美羊羊?”
“見過,慢羊羊,喜洋洋,美羊羊,懶羊羊都見過。”毛樂言徑直道。
“那美羊羊和慢羊羊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劉漸急問道,她說得出其他的羊,證明她是知道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間的故事。他迫切地想知道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毛樂言看着他熱切的臉,着實不忍心說事實讓他失望。但是,當日她雕刻這個慢羊羊,已經表明他們之間涇渭分明,當時的她,本是想着日後還能回去現代,也覺得她跟當權者之間不可能發生些什麼,一時的意亂情迷,只代表當時的心情。而當時她心底,還是執着不能鍾情於他。雖然有過片刻的迷失,心底卻是清醒的。
“姑娘……”莫離喚道,“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她的失神都落在莫離眼中,雖然是帶了人皮面具,但是那些眸光太熟悉了,熟悉得就跟毛樂言一樣。其實莫離是和毛樂言相處最少的人,但是,他卻是對毛樂言一舉一動都十分了解。因爲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把毛樂言當成是自己的對手,所以,對毛樂言的一舉一動十分關注。如今,毛樂言的眼神和小動作落入他的眼裡,引起他莫大的懷疑。
毛樂言強笑一聲,“不是不能說,慢羊羊是羊村的村長,在羊村發號施令,抵禦狼族的入侵。可以說是權利和智慧的象徵。至於美羊羊,只是羊村裡一個單純的小姑娘,無憂無慮的生活,她和慢羊羊村長之間的關係,放大來說可以是君王和百姓的關係,往小裡說,則是爺爺和孫女的關係。”
劉漸面容有些僵硬,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說,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間,只是爺孫的關係?”
“是的!”毛樂言道。其實,還有一點不能說的就是,他們不是一個年代的人。
這真是一個不怎麼優美的故事,甚至不是一個愛情故事。他啼笑皆非地拿着慢羊羊木偶,不知道怎麼去解讀此刻複雜的心情。毛樂言不忍目睹,心中覺得無奈至極,誰不想擁有一段美好的愛情,但是,半年後,她要麼消失在這個時代,要麼消失在這個世界,他和她,註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而他,會很好很好地過下去,爺爺說過,他會有一子,不知道後宮裡誰如此有福分誕下他的孩子呢?但是不管怎麼樣,皇位更替的事情,她已經不擔憂,只等待找回趙振宇,便帶着他一同回去現代,過屬於他們的生活。
“她的意思,朕大概是懂了。”劉漸愣了許久,才幽幽地說出這樣的話,“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錯了。”難怪她如此若即若離,是因爲一開始,她就覺得兩人不能在一起,除了身份的不對等之外,還隱藏着一些他不知道的因素。
他舉着手中的傳記,問毛樂言,“你知道什麼是穿越時空嗎?”
毛樂言的心激烈的跳動幾下,不着痕跡地低頭掩飾眸光中的震撼,靜靜地道:“小女子不知道。”
莫離盯着她,“不如,姑娘回去好好看看這本雋星傳記吧,說的是一個人曾經去了一個奇異的年代,那裡,大概會是你師姐的故鄉。”
毛樂言笑道:“對不起,我不相信什麼穿越時空。”
“對了,”莫離話鋒一轉,“不知道你對你師姐瞭解多少呢?她是哪裡人?之前聽她說過她不是劉國的人,不知道你們師傅是哪裡的?你們還有一個師兄對嗎?”
如此咄咄逼人,毛樂言一時不知道怎麼應答,實在是之前扯下的謊話太多了,她已經不記得跟莫離和跟慶王說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套,又或者跟劉漸又不是這樣說,說謊就有這樣的壞處,有些話明明說過,卻不記得了。沉默了一會,她淡淡地道:“師姐人都不在了,說她的事情有什麼意義?而且,你們跟師姐如此要好,當初爲何不問她?若是問了她,她沒跟你們說,自有她的道理。我此刻再告訴你們,豈不是違背了師姐的意願?所以,皇上,還是請容許小女子保持緘默吧。”
這番話委實是說的滴水不漏,劉漸也不想知道其他的,知道越多,發現心裡就越寒。他寧可像現在這樣,堅信她是深愛過自己的。所以,他道:“行了,其實也沒什麼事,你去給太后請脈吧,太后若是好轉,朕一定會重賞於你。”
毛樂言恭謹地應道:“是,小女子告退。”
“李元,帶大夫過去上陽殿。”劉漸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