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來自“塞德林茨堡”號的指令,諾茨中尉帶人將魏斯和尼古拉押送到了克倫伯-海森城堡附近的戰地機場,讓他們以圖紙結合實物的方式,對諾曼軍隊當前使用的戰機進行技術研究。經過好幾個小時的研究分析,尼古拉給出的判斷跟魏斯原先的揣測一致:這種諾曼戰機的性能,跟聯邦軍前期使用的戰機相當,而經過一年多的發展,聯邦軍的戰機性能肯定有了一定程度的進步,因此,在作戰飛機的硬指標上,諾曼人當前是毫無優勢的,至於說諾曼飛行員的技術能力和心理素質,那就更沒得比了。
於是,照着魏斯的思路,兩人給諾曼人制定了改良戰機的方案。在機頭加裝整流罩,毫無疑問,能夠降低風阻、提高速度,而適當的散熱設計,巧妙地埋下了隱患——全航程飛行或短時間連續出動,都有可能爆缸或燒燬線路。至於將機翼間的張線改爲剛性支柱,諾曼人將信將疑地採納了。
確定改良方案之後,魏斯帶着工人們熬了個通宵,在兩名諾曼工程師的全程監督下,完成了技術改良的第一次部件試製。次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三名諾曼飛行員分別駕駛兩架樣機和一架原型機起飛了。在面對面的比較中,加裝整流罩並採用剛性支柱的樣機,在機動性方面拿出了令人信服的表現,僅加裝整流罩而保留張線的樣機,也比原型機更具競爭力。按照原定計劃,機動性測試之外,諾曼人還將對樣機的穩定性、適用性等方面展開進一步的驗證,然而當兩架樣機和原型機返回機場之時,聯邦軍機羣突然來襲。在這次明顯有針對性的空襲中,聯邦軍戰機輕而易舉地掃蕩了諾曼人的空中警戒線,集中力量轟炸了位於克倫伯-海森城堡以北的諾曼機場,兩架樣機均遭毀傷,魏斯、尼古拉以及從克倫伯-海森工廠調來的工人逃到水渠裡才躲過一劫。
聯邦軍的轟炸,使得諾曼人在索姆索納斯部署的空戰力量損失殆盡,即便有可行的改良方案,現在也沒有幾架飛機可供改造了。這種畫風突變的情況,讓心有介懷的尼古拉長出了一口氣。接下來,他們被一臉陰沉的諾茨中尉重新帶回了克倫伯-海森工廠,說是等待上峰的進一步指令。這一等,便從上午等到了傍晚。對魏斯和尼古拉來說,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機會實屬難得,雖有諾曼士兵從旁監視,他們從容不迫地喝着茶,像過去那樣聊天聊地聊人生,談古談今談舊事。從前那種趣味相投、全無心機的同窗情誼,彷彿是一個精神上的庇護所,讓他們暫且擱下了戰爭帶來的各種痛苦和負擔,在這段平淡而又珍貴的時光裡,找回了一度被戰火和殺戮掩埋的自我……
夜幕降臨之後,龐大的諾曼戰艦“塞德林茨堡”號獨自出現在索姆索納斯城上空。魏斯用他的特殊視野觀察了一下。儘管只隔了短短兩天,但這艘戰艦已經奇蹟般地從殘血狀態恢復過來——各項戰鬥讀數均已或超過了上限值的百分之八十,完全具備了繼續作戰的條件。以時間和距離推算,它很可能是在山城斯利恩的補給點進行了搶修。想當初,魏斯聯手斯利恩當地抵抗武裝突襲諾曼軍隊,諾曼人還沒有將聖石廣場完全改造成航空港,看來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諾曼人在洛林地區的佈局得到了不斷的推進和完善。若是能夠搞到詳盡的情報,對聯邦軍隊繼續反攻勢頭乃至乘勝收復洛林,肯定會有很大的幫助啊!
令魏斯意外的是,“塞德林茨堡”號抵達之後,那兩位大人物既沒有現身,也沒有將他或者尼古拉喚去。這一夜,它始終懸停在索姆索納斯城上方,宛如一條在海中休眠的大魚,沒有任何的作爲。
帶着警惕之心,魏斯和衣而臥,睡得很淺。一方面,他怕尼古拉被諾曼人再次帶走,而在這裡多呆一天,就多一分脫離困境的希望;另一方面,如若聯邦軍飛行部隊對這艘諾曼戰艦展開強襲,廠區難免受到殃及,自己在保護好尼古拉的同時,還應極力利用人肉雷達帶她離開……
魏斯雖然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不管是物質準備還是撤退路線方面的安排,當前都還處於謀劃階段,未及付諸實施。要是突然出現了機會,工人抵抗聯盟能夠提供多大力度的支援,倖存的游擊隊以及情報人員能否及時提供策應,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自從軍以來,特別是經歷了那些刻骨銘心的血戰之後,魏斯養成了謀而後動的思維習慣,這也是他在洛林抵抗運動中前期大獲成功的關鍵所在。如今這種充滿不確定性因素的狀況,讓他始終覺得心懸在半空。
不知不覺間,黎明到來了。魏斯輕輕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諾曼戰艦猶在視線之中,但它不再是靜止懸浮,而是一邊轉向,一邊爬高。當魏斯眯起眼睛,特殊視野中除了這艘主力艦級別的諾曼戰艦之外,在更高更遠的地方,還有一隊輕量級的戰艦。它們看起來應該是埋伏在雲層中的奇兵,目標是聯邦軍飛行部隊?爲了對付聯邦軍的幾十架作戰飛機,如此大動干戈地設下伏擊圈?要知道,聯邦軍隊如今的作戰飛機,那可是一波接着一波、一羣接着一羣,即便以戰艦成功設伏,幹掉了三五十架,也只不過是九牛一毛,意義何在?
魏斯有些不明所以。
不多時,同住的諾曼士兵陸續起牀,隔壁也有了輕微的響動。意識到尼古拉還在,魏斯稍稍鬆了一口氣,正等着她出來,那個不討人喜歡的諾茨中尉從門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魏斯跟前,盯着他看了幾秒,哼道:“你們的設計方案,昨晚我們的高級工程師團隊進行了細緻的評估,雖說確有效果,但還達不到我們要求的水平。如果你就這點兒能力,我恐怕只能將萊博爾德小姐帶回去了。”
魏斯遲疑了一下:“改良一件武器,方案通常有很多種,但你們給我們的時間太短,我們只好先拿出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案來。”
諾茨中尉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彷彿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審訊官,試圖從犯人的細微表情捕捉到可疑之處。待魏斯說完,他思量片刻,突然換了一種更爲緩和的語氣:“好吧!我們的高級工程師團隊,特別是首席工程師,從你們提出的兩個簡單改良裡,看出了你們在這方面確實是有非凡才華的,所以決定給你們一次機會。不過,我需要提醒你們,此次改良的對象,是諾曼帝國的高度機密,所以,如果你們決定接受,整個工廠都將進入高度封鎖狀態,即便是普通工人,也不能再隨意進出了,而這種狀態將持續一段時間——也許兩三個月,也許半年,甚至更長。”
“看戰況,對吧?”魏斯揣測到。
諾茨中尉沒有作出回答,而是說:“好戲快要開場了,你們最好抓緊時間洗洗臉,用最精神的狀態出來觀戰。如果你們不能通過這場戰鬥得出正確的結論,進而提出我們想要的方案,那麼,明天早起的時候,你恐怕沒機會再看到她了。”
被人脅迫的感覺,非常不好,但是此刻,魏斯更對他所說的“好戲”充滿好奇。那兩位躊躇滿志的大人物親臨洛林,並且在這裡大費周章,顯然是要幹一番大事的,但之前那些諾曼戰機不堪入目的表現,跟他們的“宏圖偉業”根本不相匹配。如果沒有後手,或是更厲害的秘密武器、秘密戰術,魏斯會覺得自己敗給了不該敗的對象。
不多會兒,空中傳來了嗚咽的警報聲。魏斯和尼古拉跟着諾曼人來到廠區的空地上,衆多工人也紛紛走出廠房仰頭觀望。視線中,龐大的“塞德林茨堡”號擺出了獨自迎敵的架勢,東面天際已經出現了一羣黑點,那是聯邦軍戰機羣無疑。突然間,魏斯看到雲層中鑽出一隊黑乎乎的東西,它們比輕型戰艦小得多,輪廓也不同於常見的作戰飛機,而是一羣身長鰭短的怪物:身體和翼翅的比例,幾乎跟鯊魚一樣,且不說陽光下反射出金屬光澤的軀體究竟有多重,光看輪廓,就讓人覺得納悶:這種玩意兒怎麼可能飛起來呢?
可是,這些奇怪的傢伙不但能飛,還飛得很快。只見它們俯衝了一段距離,很快改爲平飛狀態,隨後從“塞德林茨堡”號上空高速掠過,以箭形編隊朝着聯邦軍機羣衝去。此前的戰鬥已經證明,同等數量的諾曼戰機根本不是聯邦軍飛行部隊的對手,而這隊怪異的“飛鯊”,數量只有聯邦軍戰機的三分之一。見它們氣勢洶洶地撲向聯邦軍機羣,魏斯大感意外,連忙使出自己的特殊技能,這一瞧,便發現這些飛行器的火力和防護水平大大超出了普通戰機——火力是兩倍以上,而防護能力更是超出十倍不止!
這些到底是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