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臨近中午的10點58分,持續打了一早上攻堅戰的德軍終於像是開足加力轟鳴了半天的水冷發動機一般疲憊不堪。
現在,對於人員傷亡和裝備損失都不小且還是進攻方的德軍來說,已經開鍋的冷卻水需要一點時間把溫度降下來才能繼續高效運轉,疲憊不堪的德軍士兵們即便士氣再怎麼高昂也需要吃上點熱乎的東西來把肚子填飽,噼裡啪啦響了一早上的激烈交火聲至此終於算是告一段落。
在被德軍坦克炮轟塌了差不多一半的火車站候車廳內,馬拉申科還有拉夫裡年科、彼得羅夫政委以及餘下所有活着的指戰員正聚集在一起。
落滿了房頂跌落灰塵的破敗桌子上攤開着火車站的佈防地圖,作圖能力在現場衆人中最爲優秀的彼得羅夫政委正趴在地圖前,用僅剩下的一隻胳膊握住鉛筆仔細丈量地圖並標註出最準確的勢力分割範圍。
“整個火車站的南面,還有西面的主要防禦陣地,現在全都被德國佬佔領奪取。”
“仍然掌握在我們手中的防禦陣地大概還剩下百分之六十五,包括已經被加固過的四間倉庫、停在鐵軌上的六節裝甲火車皮、還有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候車廳.......”
使用手中的作圖鉛筆向着圍在桌旁的衆人詳細解說目前態勢,語氣頗有些沉重的彼得羅夫政委繼續開口說到。
“人員傷亡情況不容樂觀,我們手裡算上指戰員和非戰鬥人員,所有能拿的動槍的人只剩下不到八百人。坦克目前還剩下26輛是可以戰鬥的,其中還有4輛存在機械故障只能充當固定炮臺。”
“反坦克炮和重機槍只剩下百分之三十,彈藥雖然還充裕,但是現在面臨的主要問題是我們可能沒有這麼多人能夠消耗完這些彈藥了。”
德軍的損失不小,但馬拉申科這邊受到的損失卻幾乎與德軍旗鼓相當,並且這還是佔據了防守一方以逸待勞優勢的情況下。
不論是兵力還是技術裝備都比馬拉申科這邊多得多的德軍幾乎沒有使用任何詭計戰術,在今早的戰鬥中只是單純地用最簡單同時也最難破解的正面實力壓制,將包括馬拉申科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都壓得喘不過氣來。
後世掌握全球最強軍力的美軍有這樣一句軍旅格言,叫做“如果計謀能殺死大象,那還要獵槍來幹什麼?”。
出於絕對實力劣勢的馬拉申科眼下親身體會到了美國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的確,在德軍如泰山壓頂一般的絕對實力碾壓攻勢面前,無法脫離火車站這個必須守住之地的馬拉申科,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稱得上是有效的戰術對策,所有一切從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注意和計謀都顯得是那麼地蒼白無力。
類似的戰鬥如果在下午繼續持續下去並且還得不到增援的話,馬拉申科猜測自己能不能守過今晚可能都是個問題。
拉夫裡年科以及尼古拉耶夫還有彼得羅夫政委三人全都齊刷刷地看着馬拉申科,等待著作爲軍事主官的馬拉申科能夠拿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對策來解決問題。
然而剛剛經歷了尼可萊犧牲的馬拉申科眼下心情之糟糕卻是顯而易見的。
雙手撐住桌子低着腦袋的馬拉申科顯得前所未有地失落,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經歷失去戰友遭遇的馬拉申科,這一次卻感受到了以往未曾體驗過的撕心裂肺般痛楚。
尼可萊對於馬拉申科來說不僅僅只是個簡單的戰友,更是當初一起許下過誓言的177號五人車組一份子。
腦海中亂成一團的馬拉申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剛剛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時,忽然間現身到那輛最初的T3476坦克裡時的茫然不知所措場景。
尼可萊不但是一開始就陪同着馬拉申科的車組成員之一,更是第一個配合馬拉申科扛過了穿越首戰的裝填手,非凡而重要的意義遠非以往任何類似經歷所能夠比擬。
殘酷的戰鬥以讓人始料未及的速度奪去了尼可萊的生命,馬拉申科甚至沒機會去拿出裝有尼可萊身份證明的木質小膠囊,在沒有任何辦法的情況下只能迫於現實地接受尼可萊已經永遠離去的事實結果。
後世人們常說只有失去了纔會懂得珍惜。
馬拉申科自問自己無比珍視每一位當初一起許下誓言的177號車組戰友,可即便如此還是沒能逃脫的了失去的厄運,或許當初因爲換車導致的人員配置調整把尼可萊調走本身就是個災難性的錯誤。
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那無法預測未來的決定而造成的。
砰——
緊咬牙關的同時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轉的馬拉申科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板上。
身爲侵略者的德軍一次次從馬拉申科這裡奪走非常重要的東西,這讓原本與這場殘酷的戰爭沒有任何關係同時也無談歸屬感的馬拉申科心底,滋生出了不斷瘋狂蔓延生長的深深憎恨。
尼可萊的犧牲對於這一切憎恨來說就像是一陣強效的催化劑。
“沒有援兵我們這些指揮員就是戰士們的援兵,缺少武器就從德國佬那裡去搶,沒有壘陣地的沙袋就把德國佬的屍體堆在腳下!我們今天就算是全部犧牲在這裡,也要把那些德國佬全都埋葬在這座火車站!這裡就是他們的墳墓!”
和遙遠的前世早已切斷了所有聯繫的馬拉申科自認爲自己已經是死過一次了的人,光腳不怕穿鞋的馬拉申科在憎恨的驅使下不介意自己再死上第二次。
這具身體、這段時空、這個熟悉而又倍感陌生世界的所有一切都不屬於自己,但唯有這份刻骨銘心的憎恨是刻印在靈魂深處永遠無法抹除掉的,唯有復仇對於此刻的馬拉申科來說纔是心中唯一的執念與最好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