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那個令保盧斯恨到咬牙切齒的名字持有者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滿臉的泥濘與油污、身上的冬季棉襖皺皺巴巴,甚至連棉花都開線吐了出來滑稽至極!
對方那圓球一樣的穿着,和頭頂上與美感絲毫不沾邊的奇醜無比坦克帽,在保盧斯看來簡直就像是在朝自己的臉上吐唾沫。
就這麼一個邋遢無比、說是農民都肯定是農民中最下等、最卑劣存在,連工廠裡滿身臭汗的酸臭工人都大有不如的傢伙,居然就是打敗了第六集團軍最精銳部隊的那個“鋼鐵屠夫”?第六集團軍怎麼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輸給這樣的傢伙!?
將保盧斯這精彩至極、變換不停的扭曲面目表情看在了眼裡,內心中充斥着暢爽快感的馬拉申科,真心喜歡保盧斯這種比川劇變臉還精彩的表情,更加準確點來形容的話真的是百看不厭!
“很愉快地告訴你一件事,你接下來要幹些什麼不是我說了算的了,保盧斯。”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提前想想怎麼和偉大蘇聯紅軍的將軍元帥們對話,想想該如何更好地坦白一切。聰明人都會這麼做,你也不例外,是這樣嗎?”
不待保盧斯開口回答,似乎是嗓子有點不舒服的馬拉申科喉嚨一涌、一口痰吐向了額頭之下的地面。
確實得承認自己被驚了一下的保盧斯下意識地朝自己腳邊看去,好在對方那一口痰並未吐在自己的鞋面之上,僅僅只是落入了距離鞋跟不足三釐米的積雪中融出了一個小洞。
而當保盧斯再次擡起頭來之時,面前的男人已然轉身離去,空留一道向着周遭揮手下令的背影殘留在眼中。
“瓦洛沙大尉!”
“到!”
“這些德國佬的俘虜都是你的了!好好把他們看起來!放跑了一個就是祖國的罪人,放跑了將軍更是要被槍斃!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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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馬拉申科同志!放心交給我了!”
衝着左手邊大聲吼完的馬拉申科腦袋一轉,緊接着又朝與自己相伴而行的拉夫裡年科開口說道。
“電臺、無線電、或者是派人開車去傳達,不論什麼辦法都可以!總之要把勝利的消息儘快傳遞出去,先報告給旅部通知政委同志那邊,他會直接上報給方面軍司令部,後面這些事就不用我們操心了!接下來就是迎接榮譽的時刻,準備好成爲英雄吧,我親愛的老同學!”
認真聆聽着馬拉申科命令的拉夫裡年科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大票的德軍俘虜,看到無數的紅軍戰士們正在像打狗一樣,拳打腳踢地驅趕着這些死了親孃一樣垂頭喪氣的法希斯份子。
勝利的喜悅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一人帶動十人、十人帶動百人、百人帶動千人的歡呼雀躍很快就像野火一樣席捲了整個天空。
“勝利啦!烏拉!!!”
“我們勝利啦!斯大林格勒萬歲!偉大領袖斯大林同志萬歲!!!”
“勝利啦!勝利啦!我們贏了!!!烏拉!!!”
看着面前這既真實又難以置信的一幕,至今都覺得自己恍若做夢的拉夫裡年科不禁回過頭來,悄然開口的語氣仍然是那樣的充滿不確定性。
“我們...我們真的就...就這麼勝利啦?德國佬最精銳的第六集團軍就這麼完蛋了???”
燃盡血肉的殘酷戰鬥透支着所有參加戰鬥之人的靈魂,從夏天打到了秋天、從秋天打到了初雪、從初雪打到了嚴冬,從1942年中旬整整打到1943年年初!
情不自禁擡起頭來仰望着天空的馬拉申科深深呼了口氣。
持續了大半年的殘酷戰鬥幾乎快要把馬拉申科硬生生拖垮,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足以令人激動到熱淚盈眶!
無數戰士們用鮮血和生命浸染着腳下祖國母親的大地,層層疊疊的屍體堆上頑強屹立到最後的仍然是那面赤色的紅旗!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白費,從入侵者鐵蹄下捍衛住的不單單是神聖的領土,更是在逆境絕望之中給予給人們的那份希望。
勝利的消息會很快隨英雄們的名字一切傳遍這個國家的每一寸土地,邪惡的法希斯入侵者一如既往地倒在了嚴寒的冬日裡,無法在這片紅色的土地上寸進半步!
馬拉申科是多麼地希望雅可夫團長、瓦西里中尉、大鬍子馬克西姆、自己的機電員謝廖沙,希望所有和自己曾經並肩戰鬥的人,都能夠看到這歡呼沸騰、感召着勝利的激動人心時刻。
這些勇敢而可愛的人已經永遠無法再睜開自己的眼睛,馬拉申科現在是用繼承來的遺志、用自己的這雙眼睛代替他們見證這一偉大時刻的到來。
溼紅的眼角情不自禁有淚痕劃過的馬拉申科不後悔自己方纔所做的任何事情,就算是把那些該死可憎法希斯的狗屎臉皮撕下來,扔在地上踩上一萬腳都救不回那些已經逝去的生命。
並肩而戰的馬拉申科與拉夫裡年科哥倆不自覺地肩並肩靠在了一起,眼淚越來越多、唰唰止不住往下流的二人最後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流着眼淚的放聲大笑響徹在這片烏雲逐漸消散開來的戰場天空,金色的太陽光輝終於雪過天晴灑滿了這片飽經戰火的大地。
已經不在乎其他任何事情的馬拉申科就這麼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了地上,帶着滿面的淚痕一邊笑着一邊瞪大眼睛,仰望着頭頂這片已經許久未曾這麼藍過的天空。
一樣是就地躺到了在屍體堆邊上的拉夫裡年科似乎忘了馬拉申科的命令,不過這已經無關緊要。
伴隨着一陣疾馳而來的剎車聲響徹耳邊,清楚感覺到身下地面傳來震動的馬拉申科稍稍擡頭一看,從不遠處一腳踹開了車門大踏步衝過來的身影是那樣地熟悉而親切。
“你們倆......哦,混蛋!我以爲你們倆是被敵人放倒了,躺在屍體堆裡瞪着天傻笑,一個近衛正旅長一個副旅長,你讓我怎麼說你們倆是好!?”
嘿嘿傻笑的馬拉申科依然是賴在地上、仰面朝天不肯起來,但擺動起來的右手,卻指了指身後那些仍然在歡呼的戰士們方向。密密麻麻、交錯相間地胡亂停滿了整個百貨商場廣場的數十輛IS1與KV1重型坦克們,亦是眼前這波瀾壯闊一幕最好的見證者。
“靜下心來,政委同志,用心去聽,這是我們用多麼慘痛的代價才換來的勝利聲音。”
“一次,就這一次,讓我再在這裡聽會兒,我現在已經離不開這地方了。”
之前的情景是怎樣的?
剛剛趕到的彼得羅夫政委並不清楚。
但至少是現在,就在此刻,彼得羅夫政委確信馬拉申科臉上洋溢着的,是那已經許久都沒有見到過的發自真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