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間,時光凍結。
又在彈指間,令次元潰滅的光芒洪流席捲而來。
在這寂靜的世界之中正在不斷上演着令世界一次次毀滅又再一次重塑的恐怖鬥爭!
面對着宛如澎湃海潮一般席捲而來的灰色洪流,白朔的腳步驟然停止,擡起頭,手掌緩緩舉起,五指並起如刀。
在足以令世界開始崩潰的震動之中,他目無表情的看着終湮的洪流襲來,深吸一口氣,化作悠長如龍吟的長嘆吐出。
在那一瞬間,他擡起頭,認真的看着尼采的臉。
在那一張自始至終都淡然無比的臉上,此刻卻顯露出一絲狂熱和沉浸的神色。
沉浸在這一場全力以赴的戰鬥之中,尼采在這不斷否定又不斷被否定的命運中終於找到了一絲值得自己認真對待、全力拼搏的戰鬥!
對於有些人來說,生命擁有意義的時候僅僅只有幾個瞬間。
而對於尼采來說,恐怕也是最爲期待這樣的時刻的吧?
是將白朔否定呢?還是被白朔所否定?
在天平之上,原本絕對對等的重量悄然出現了一絲不可忽視的傾斜。
他所期盼了無數歲月的奇蹟即將上演。
在這一秒,白朔再一次感覺到從久遠的時光另一頭所傳來的共鳴和模糊的記憶,在無數錯綜複雜的情緒和聲音中,他露出了一絲悵然而愉悅的神情。
他再一次的沉浸在無數次重複的記憶中,隨着那個已經淡薄得快要失去痕跡的影子一起大笑,歡呼着低語:“吞噬吧、暢飲吧、享受吧,只因身死無快樂可言!”
在你臨死之前,便盡情的享受這……最後的愉悅吧!
下一瞬間,並起的手掌斬落。
世界悄然的掀起了潰滅的波瀾,混沌的灰色洪流在這無形無質的劈斬之下,像是奔流的海潮驟然撞上了堅固的礁石,突如其來的陷入停滯,緊接着被其中所攜帶的煌煌神威,以及恐怖的力量所斬切成粉碎!
一擊之下,終焉爆發的洪流消散如雲煙,天空之中旋轉的星河瞬間陷入熄滅,懸浮在正中,宛如無雙藝術品的水晶魔方——神國之上無聲的崩裂出一道縫隙。
下一瞬間,不可阻擋的崩滅開始。
在星空的背後,立方體世界無聲的塌陷,撕裂出一道裸露出無盡風暴的淒厲裂隙。
在覈心世界的艹作室中,赤紅色的燈光和尖銳的警報驟然出現。
所有人都呆滯的看着大屏幕之上,這個世界的結構圖。
無數立方體世界所組成的龐大個體,此刻驟然停止了旋轉,哀鳴着,開始崩潰!
一道恐怖的波瀾隨着白朔的劈斬迸射而出,斬碎混沌洪流,切裂立方體世界,未曾停止,向着前方呼嘯而出!
沿途之上,所有的立方體都在這恐怖的一擊之下出現了恐怖的裂隙,在幾個彈指之後驟然在規則的毀滅之下坍塌成塵埃。
赤色的神威未曾停止,依舊在向前飛馳。
至此一擊,將面前的一切都撕碎,哪怕是無數世界所重疊在一起形成的壁障,也要在這恐怖的劈斬之下哀鳴着燃燒殆盡。
而在神威的衝擊下,勉強存留着殘骸的立方體世界中,水晶的神國終於徹底湮滅。
數百個尼采的身影在那一擊之下消散成灰燼,到最後只剩下半具殘骸從水晶破碎的閃光中落下。
從星空之中,跌落塵埃。
奇蹟一般的還存留着一絲宛如風中殘燭的生機,尼采在殘骸之中緩緩的睜開眼睛,咳出猩紅的血。
在那一擊之下,自己所有的屏障、力量、靈魂都被斬碎,哪怕是進化爲星河的姿態都退化回原本的摸樣……即將死亡。
在他的面前,白朔俯瞰着軀殼緩緩崩裂的尼采,漠然的說道:“結束了。”
似乎是在笑,廢墟之中的尼采,胸腔孱弱的震動着,發出衰竭的聲音,但是聽起來更像是嘆息。
瞳孔之中倒映着白朔的臉,他的嘴角牽起一絲莫名的笑,低聲說道:“大仇得報,不想說點什麼麼?”
白朔沉默的思索了一下,緩緩的搖頭:“我這個人有時候話很少的。”
“是麼?”尼采又笑了起來,藍色的瞳孔之中視線似乎飄向了遠方,低聲的呢喃:“真可惜,我還想要聽聽我的墓誌銘是什麼樣呢。”
白朔看着他的眼睛,讀取着他身上所記載的時光。
一瞬間掠過了無數的記憶,他終於找到能夠說的東西了。
緩緩的彎下腰,他將手掌按在尼采的頭髮上,就像是尼采上一次死去之前那樣的低聲說道:“Godwithyou。”
彷彿又一次的回到了柏林的暴雨,尼采嘴角的笑容擴散開來,用盡最後的力量搖頭。
這一次,他終於找到了如何去回答這一句話。
“上帝已經死了。”
如此低聲的呢喃着,他的眼睛睏倦的合攏。
帶着最後的釋然和期待,在最後的那一瞬間,他帶着微笑啓動了早就準備好的葬禮。
靈魂辯證程序——‘exsistofacultas’(殘存的內義)啓動。
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耳邊輕吟:上帝死了,要重新評價一切。
於是,停滯了許久的思考重新開始了。
以此生所積蓄的理論和記憶爲根據,辯證程序開始。
論題爲:己身所存的意義。
在即將崩潰的靈魂中,無數的資料和記憶宛如海潮一般涌現,在那一剎那,以近乎不可思議的速度高速分析着。
彈指含二十瞬,,一瞬含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剎那,一剎那含九百萬生滅。
在這九百萬分之一死亡到來之前,他開始思考。
上帝已經死了,所以再也不會聽到那樣的嘲諷笑聲。
就此解放一切桎梏,思考,思考,思考……那一剎那,他的思考意識超越了光芒,凌駕於時間的流動之上,向着過去和未來延伸。
而就在他的開始崩潰的意識中,莫名的聲音再次響起,反覆的重複着他所熟知的話語。
吾等生於星辰之下,在時光的流逝中狼狽狂奔。
既非聖賢之人,亦非神明之身,當知己身渺小……這是【先知者】的宣言,但是他始終在乎的,只是最後一句,立於巔峰之上,於無限世界宣告己身存在之意義……他的存在,究竟擁有什麼意義呢?
以命運爲名的上帝,所創作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他不知道,所以拼命思考,所以拼命尋找着。
這是困擾了自己一生的難題。
雲散月名,水落石出。
所以,只要將所有外物都剔除否定之後,那種東西,便能夠出現吧?
那麼便開始吧,以己身所擁有的‘否定’才能,開始進行無止境的否定!
在那生滅之間,微不足道的時間間隙之中,覆蓋了整個無限次元的思考和辯證開始!
引言——上帝已死,需要重新評價一切。
否定,開始!
世界、時間、因果、命運、種族、距離、溫度……萬象在他腦中的世界開始消散。
事像的存在於認知之中緩緩消失,直至最後,在他的世界裡,終於一無所有。
不存在色彩和大小,空虛到就連‘空虛’這個概念都沒有的認知中,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所一直尋覓的東西。
至此刻,最後的答案,他終於明瞭。
一瞬間,恍然大悟的欣慰和悲哀充斥了他的靈魂,令他在這通向死亡的墜落之中露出悲涼的笑容。
尼采的存在,無意義!
是的,原本自己,就是不需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也不能夠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
從世界的漏洞和悖逆之中所誕生的因子中衍生出他的意識,於是天生便擁有否定的才能。
無限世界不斷的進化所產生的不僅是飛躍的提升,還有種種規則交錯所留下的空隙和漏洞,甚至是……病毒!
從其中而誕生的他,註定不爲世界所容,哪怕這個世界廣大到足以冠以無限之名。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轉生爲人,又因何而出生在了那個連名字都忘記的世界之中。
第一次睜開眼睛所看到的便是灰色的鐵窗,所學會辨認的前兩個色彩便是囚服之上的黑和白。
名爲尼采的男人是從監獄之中出生的早產兒。
而現在,從監獄之中出生他,又即將在監獄之中死去。
這就是他的命運,哪怕從小的監獄中逃到更大的監獄之中,也一樣。
拼命的思考所得到的只是上帝和命運無情的笑聲,明明擁有能夠改變世界的機會,但是卻被所期望的救贖所殺死。
上帝已經死去,可是提前爲他留下了嘲諷的笑聲。
從一開始,從誕生的那一瞬間,他就是一個註定活不下去的人,因爲他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要釋然的接受着一分命運送給的評價,然後消亡麼?
不需要思索,答案就在心中,。
不,絕不!
縱使己身存在沒有意義,那麼也必然能夠擁有上帝也預測不到的變量所存在。
在通向死亡的墜落中,或許只有一瞬間,但是他卻遺留下了最後的笑容。
與上帝或者說命運博弈爭鬥了一生,結局在這一刻已經塵埃落定,可是他還有僅存的一顆棋子。
既然此身‘無意義’無法接受的話,那便將其否定就好了!
就此開始吧,他在迎接消亡的瞬間低語:最後的否定。
引言——倘若你不化爲灰燼,則將如何獲得新生?
否定吧,自身之存在!
以靈子構成於腦中的程序開始了最後的辯證,將他曾經存在於世界上的一切痕跡盡數抹消。
瞬間,從無數個維度之下進行的觀測同時展開。
從規則層面抹消自身的存在,從靈魂之中散去自己的意志,從時間維度中消除掉自己的歷史,從因果律之中取締造成自身所出現的因。
在落入死亡之前,他帶着微笑從墜落中消散。
‘負之善’於此消亡,或者說……博特.威廉.尼采從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