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色』的天空之下,這個荒涼的世界彷彿充滿了黯淡的死氣,在充滿冷漠和血腥氣息的風裡,一種令人無法喘息的壓抑氣氛在蔓延。
廝殺的戰爭已經進行到尾聲了,失去鬥志的士兵們在魔化的敵人面前四散奔逃,然後接連不斷的死在來自背後的刀劍上。
毫無鬥志的是士兵尖叫着死去,而那些面目青灰、眼瞳如蛇的敵人卻帶着殘酷而愉悅的笑意,在將領的帶領之下將殘存的潰逃士兵統統殺死。
而在無數鮮血匯聚成的細碎血泊中,一道沾染着血的腳步凌『亂』的延伸向遠方。
帶着痛苦的喘息,年輕的男人手中拖着武器,揹負着深受重傷的中年人奔跑着,或者說,逃亡。
傾聽着背後傳來的慘叫,遍體鱗傷的男人咬着牙,不再去想自己同伴的死狀,而是加快速度。
壓抑的喘息中充滿了憤怒和痛苦,但是沒有哭。
對於這個名叫島左近的男人來說,這麼遜的事情,就算是將死之際都不能做出來啊。
在乾涸的荒原之上,他跌跌撞撞的狂奔,揹着那個面容蹉跎,臉『色』蒼白的中年人奔跑。
一滴滴的鮮血從他的傷口中,或者說背後中年人的身上流淌下來,在乾涸的大地上劃出一道斷斷續續的血線。
他的背後傳來了嘶啞的咳嗽聲,長滿鬍子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沙啞的自言自語:“沒想到我還會有這麼一天啊……左近,扔下我的話……”
年輕男人咬着牙加快了速度,有些憤怒的打斷他的話:“喂喂,大鬍子,你在說什麼鬼話。伏羲大人捨身斷後,就爲了讓你說這種讓我火大的話麼。”
“哈,也是呢。”名爲張角的男人擡起頭看着陰鬱的天空:“如果不丟下我的話,會被董卓殺掉的。”
背後傳來喧囂的呼喝,馬蹄的聲音響起,讓兩個人的臉『色』更加糟糕了。
不去理會張角的話,左近依舊揹着重傷的張角,『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伏羲先生如果知道,自己捨棄生命所保護的人居然是捨棄同伴的小人,恐怕在天之靈也會向我發出詛咒吧?”
左近喘息着,斷斷續續的繼續說道:“大鬍子,你不是想要看黃天盛世麼?就這麼放棄了嗎?”
張角艱難的扭頭,疲倦的眼睛看到遠處軍隊前行掀起的滾滾濃煙,大量的鮮血流失讓他的臉『色』越發蒼白。
這個彷彿即將在下一刻死去的中年男人捏着左近的肩膀,左近感覺到巨大的力量從背後男人的身上傳來。冰冷的手掌就是鐵箍一般,彷彿要讓他徹底的認清楚現實。
在慘重的傷勢影響之下,張角的面容像是發怒的獅子,可惜左近看不到他的表情
“沒有時間了,左近!丟下我這個早就該被時代埋葬的腐朽傢伙吧,你不應該死在這裡的,被董卓殺掉的話……”
聽完他的話,左近不屑的笑了起來,不去理會那些急速接近的馬蹄聲:“董卓?就算是你們所說的鬼神,我都沒有害怕過啊。大鬍子,不要小看人吶。”
張角看不到這個年輕人的眼睛究竟是怎樣的堅定如鐵,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發出沙啞的咳嗽聲,無奈的笑着:“最後的機會被你扔掉了啊,左近,不要後悔。”
在他的咳嗽聲中,左近蹣跚的奔跑停止了,喘息着他轉過身,表情冰冷的看着遠處數不清的人影向着他們涌來。
在騎兵的最中央,那個皮膚黝黑的胖子提着沉重的錘子,『露』出暴虐和嘲諷的笑容。
他騎乘着眼神猩紅的巨馬,向着身旁的士兵說道:“傳令下去,斬了他們腦袋獻給我的人,我賞賜十個女人。”
名爲董卓的男人散發着暴虐和陰戾氣息,充滿橫肉的臉上帶着一片片如同蛇麟一般的青灰『色』皮質,陰冷暴戾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明白已經逃脫無望,左近喘息着停下腳步,看着無數魔化的蛇人帶着陰冷的笑容接近,最終將他們包圍。
“大鬍子,我忽然開始後悔了啊。”左近的臉上帶着充滿調侃的笑意,用滿是傷口的手臂舉起自己的武器:“早知道的話,就跟着伏羲大人死在那裡了,那樣的英姿,一定很酷吧?”
張角的臉『色』蒼白,可是依舊未曾有一絲恐懼。驕傲得就像是獅子,哪怕是即將死去也不肯『露』出一絲軟弱。
帶着無奈的笑意,他提着自己佈滿缺口的火神杖靠在左近的背後:“哈哈,那陪我死在這裡也不錯啊……陪着我的黃天盛世。”
張角『舔』了『舔』乾涸的嘴脣,感覺嘴裡充滿了苦澀的鐵鏽味,遺憾的說道:“真是可惜吶,沒有酒。”
他背後的左近忽然笑起來,毫無懼『色』的笑着,舉起自己的武器:“大鬍子,你的黃天盛世會不會出現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我們絕對不會死在這裡的”
他吐了一口帶着血絲的吐沫,重複了一遍:“絕對。”
在鐵蹄的震動之中,他們被帶着猙獰笑容的蛇人所包圍。
怪笑的董卓騎乘着眼睛血紅的巨馬,八角鐵錘抗在肩膀上後,歪着頭俯瞰張角:“我說看起來怎麼好眼熟。”
他充滿惡意和嘲諷的笑了起來:“原來是,大賢良師呀……”
在話語的最後,他拉了一個怪異的長調,再也止不住心裡扭曲的愉悅,對着左右面『色』青灰的蛇人士兵說道:“他好像一條狗呀。”
“一條坐着黃天盛世這種滑稽夢想的瘋狗。”他用眼角俯瞰着憤怒的張角,笑容越發戲謔:“可惜,這條瘋狗就要死了。”
左近沾滿血腥的臉上滿是不屑:“就算是要死了,也比你這種爲了活命而投敵的肥豬好啊。”
“雖然我並不認識你,但是我起碼也知道。”他用自己的長刀指着董卓的臉:“沒有了‘鬼神’,你什麼都不是。”
一瞬間,董卓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帶着陰森的語調,他握緊了手裡的銅錘:“拿下,我要讓他們的屍首和那個不知所謂的伏羲一樣,釘在城牆上。”
最先無法忍耐心中悲憤的是那個一直未曾恐懼的年輕人,左近的臉抽動着,像是一隻被『逼』到絕路的餓狼:“你這個傢伙,竟然……”
在董卓的授意下,面『色』青灰的士兵手持着兵器緩緩『逼』上。
“黃天盛世啊。”和左近背靠背的張角忽然發出了低『吟』,像是緬懷的回憶着什麼:“在很長時間,也有人跟我這麼說過的呢。”
他想起了那個蒙着眼睛的年輕人,無奈的笑着:“那是很多人的夢想啊,託付在我手中的夢想。”
拄着彷彿即將斷裂的火神杖,張角蹣跚的向着董卓前行,蒼白的臉上暗淡的瞳孔中似乎在燃燒着什麼:“他們的血、他們的魂、都在這裡,你又怎麼會懂?”
一種寒冷的氣息籠罩在董卓的身體,他下意識的驅動馬匹向後移動,但旋即又因爲自己的膽怯而憤怒了起來,自己居然在害怕?
在不遠處,彷彿下一刻就會死去的張角無懼於緩緩涌上來的士兵,忽然擡起頭,蒼白的臉上有着憤怒的笑容:“這些東西,你怎麼會懂!”
“這樣的夢想,又怎麼會讓你來褻瀆!就算是我快死了,也一樣!”
隨着怒吼,最後的火焰從火神杖之上升起,蜿蜒的烈火點燃了他的衣襟,將他籠罩在熊熊的烈火之中,無窮的英魂從火之中浮現,他們一直不曾遠離,追隨在張角的身邊。
灼燒的猩紅烈火猛然在他手中爆發,虛弱的彷彿快要在下一刻死去的張角煥發出不容忽視的力量。
拼勁最後的意志,他承受着身體撕裂的痛苦,死去的英魂因黃天盛世的夢想而在此匯聚在他左右。
火焰如同隕石一般掀翻了面前阻擋的蛇人,艱難卻無法阻擋的向着董卓的位置衝擊而來!
火焰之中的張角揮舞着自己的法杖,帶着最後的凜然聲威發出了怒吼:“葬身在黃天的怒火之下吧!”
一瞬間,前方的蛇人被火焰燒成火炭,在魔化軍隊的陣列中,火焰迎着如林的槍陣在突進。
焚盡了最後的血,憤怒的張角跌跌撞撞的向前飛奔,不顧胸前巨大的傷口,也不顧穿過火焰之後貫穿了自己身體的長矛。
痛苦的嘶吼着,他咆哮着前進,這個帶領着黃巾軍在中土流離失所數年的男人再也不去逃避,向着自己最後的敵人進攻!
在陷入驚恐的巨馬之上,董卓臉上只剩下無法掩飾的恐懼,大叫着:“放箭!給我攔住他!”
一切阻擋統統失去作用,燃燒的張角帶着黃天的殺意在前進,跌跌撞撞、遍體鱗傷。
貫穿了他身體的長矛在瞬間被燒成焦炭,忍受着劇烈的痛苦,張角的腳步終於出現了一絲停頓。
尖叫的士兵狂『亂』的衝上來,用自己的長矛洞穿了張角的胸口,而自己也被火焰化爲灰燼。
腳步蹣跚的張角終於被圍在陣列的中心,火焰從他的身上緩緩消散,下一刻他的手臂被一柄長矛貫穿。
忍受着撕裂的痛苦,他努力的望向背後的同伴,發出了沙啞的咆哮:“快走啊!走啊!左近!活下去!帶着我的荒謬夢想……”
“你這個傢伙……”左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身體顫抖着:“想讓我丟下你一個人逃走麼?”
“那麼遜的事情,大爺做不出來啊!”
帶着眼淚,左近豪邁的笑着,衝進了人羣:“一起下地獄吧,大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