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來到中國的代表團,少數高層被帶進去和中共的高層進行秘密談判。但是,此次接待“日本來賓”,重點並不在談判桌上,而談判桌外。
中方有李華梅這個內線,早就知道日本人的底線在哪裡。而日本方面,天皇通過李華梅之口,也明白了中國的底線。雙方的訴求根本就是針鋒相對,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談出結果來。
中共方面只是想通過這次交流,讓日本人看到不一樣的中國,徹底絕了他們大陸政策的想頭。而天皇方面,在意識到大陸政策已經徹底破產之後,也不過是想通過這次訪問中國,讓手下陸軍的那幫馬鹿們中間,多誕生幾個早點清醒的人。
和李華梅交流過後,回去之後崇仁天皇親自將幾個戰前長期駐中國的“中國通”叫到皇宮裡,詢問他們對中國的看法,甚至還將在最前線和中共交過過手的中下層軍官叫來詢問。
仔細地調查後,崇仁天皇“不驚訝”地發現,那些在第一線和中共軍隊交過手的日本軍官,大都對中日對抗的前景充滿失望。1936年的戰爭結束後,日本陸軍軍部上層人藉助人事調動,將這些人都進行了“冷處理”,重新換上了一批更對他們“胃口”的“激進馬鹿”們。
在瞭解到事情的真相,年少氣盛的崇仁天皇幾乎當場就要發作,所幸被李華梅和吉田善勸住了。然後李華梅就出了個主意,將那些“生活在想當然”中的“陸軍馬鹿”們。藉着這個機會送到中國去了解中國。所以此次中國之行的日本人中,有一個是參加過侵華戰爭的“老朋友”,而另一半則新生代的少壯派軍官。
在北平城內,中共發出的指示是:日本人只要不進入敏感地區,什麼地方他們都可以隨便走走,隨便看看。同時中共方面,也有意識地帶着日本代表團,在一些敏感的部門參觀。
這些“訪華”的日本人,中共方面帶他們參觀學校。由於日本人來華的時間正好是暑假,他們見到了學校裡的軍訓。看到了一所所學校的學生。在退伍軍人的指點,學習軍事知識。而到了晚上,整個北平城內的工廠的工人,都被組織起來進行掃盲教育。
而平津周邊的農村地區。也是日本人很“熟悉”的地方。1936年後日本曾經短暫地統治過這一帶。而今故地重遊之時。中共方面有意地帶着他們在平津周邊的農村轉悠,訪問。
他們看到了土改之後,被組織起來的農民巨大的勞動熱情。同時也看到了幾十萬農民被組織起來,集體修建大水利工程時浩大的場面——最讓日本人感到恐懼的是,在這過程中,他看到當地的村長,鄉長,縣長,都親自攙起褲腰下田勞動。
當日本人看到大量背槍的民兵,很隨意地在天安門這個中國最敏感的地點,拍照紀念時,整個日本代表團的人都呆住了。
而日本代表團的所見所聞,都不是中共方面臨時派人擺拍作秀的,在過去的一年裡,類似的情況早就有由日本駐華代辦處的人收集起來,作爲情報源源不斷地送到日本。只是當時軍部的人根本沒有重視。或者重視了卻有意地將其掩藏起來。
但是,在被天皇崇仁派到中國,親眼看到那些情報上所說的內容後,哪怕再瘋狂的軍國主義者,在看到不一樣的新中國後,心中除了絕望,還是隻剩下絕望。
在平津周邊的農村,中共方面還向日本代表團具體介紹了人民武裝部的組織結構,詳細向他們講述了,在1936年前,中共軍隊的梯隊建設結構,從最基層的農村民兵組織,到區小隊,縣大隊,地區武裝部隊,再到正規軍,一級一級的建設形勢和構造結構。
接待日本人的中共官員很自信地對日本人道:
“我們不怕你們看到之後學會什麼。因爲這種組織結構,只有一種情況下才可以做到:人民相信政府,政府也相信人民。國家不怕人民有人武裝之後站推翻政府,而人民掌握了武裝之後,也會合理合法使用武器。這就是我們共產黨人所主張的藏兵於民,人民戰爭。”
人民戰爭的苦頭,現場的日本人很多在1936年時就嘗過了回了。
代表團中,有日本人不解地道:
“那些中共的人,他們真瘋狂,居然敢把武器發放到最底層的平民手。他們是在做假吧,這麼做就不怕那些人造反嗎?”
中國通的田中隆吉答道:
“這是邪惡的布爾什維克主義最可怕的地方。用中共的宣傳的話來說,他們執政的基本盤是無產階級,也就是那些最底層的人,這是他們的力量基礎,和我們大日本帝國是不一樣的。”
身上帶着濃重封建氣息的日本帝國,是不可能象中共一樣組建這種革命型軍隊的武裝結構的。中共方面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對日本人使用了“陽謀”,用這樣的方向向日本人示威。
這批訪華的日本人,甚至還被“請”去在內地參觀了正在建設中的幾座工廠,他們甚至看到了那臺本來要賣給日本,卻因爲資金中斷而轉售中國的三萬噸級別的水壓機。比起已經成爲工業化國家的日本(雖然在列強中是最落後),新生的紅色中國的工業水準還很落後,但是所有的日本人來到中國一個月後,都清晰感覺到了這個國家和從前不一樣的地方。
至於過近百年裡,舊中國留給世界的印象:大火因館,女支院,乞丐,這些日本人很想看到的東西,他們一件也沒有看到。其實新中國並沒有外完全封鎖。由於和德國友好的關係,許多外國人仍然可以出入中國,這兩年來在林漢有意地控制輿論的宣傳下,外國也有不少宣傳新中國的報道,只是日本人和許多帶偏見的洋人一般,他們只想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煙館,小腳女人,愚昧而懦弱的東亞病夫,所有正面的報道,總是自己裝成看不見而已。
但是。這種自己騙自己的態度。在來到中國待了一個多後,終於被逐漸地粉碎了。這支五百人的日本代表團,在中國方面的接待下,以平津、上海爲中心。在中國南北兩地轉悠了整整兩個月。他們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新中國。
肆虐中國上百年的牙鳥片完全消失了。
女支女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在新中國已經絕跡了。
黑(蟹)幫、黑(蟹)社會這個各國的毒瘤,在這個新生的國家也一個都看不見了。
對新中國看得越多,瞭解得越多。對所謂的“人民戰爭”理解得更深,日本代表團心中的恐懼就更甚。失眠的人,酗酒的人,絕望的人,一天比一天比了起來。日本每次關起門來,討論未來的前景時,個個都愁眉不展。
新中國正在崛起,而且崛起的姿態,象極了日本明治維新之時的新氣象,甚至猶有過之!
這是他們不得不承認的現實。
日本人來中國的“談判”,最終無果而終。
中國本來邀請他們本來就不是想談判的,日本人也不是想來談判的。 中方是想讓日本人知道點什麼,而日方則是想借此瞭解點什麼。
結果雙方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日本人在知道了想知道的東西后,大都被嚇壞了。
至於關於東北問題的處置,中日未來關係的走向,此次談判依舊沒有結果。日本現在正處極微妙的局勢下,雙方還正在互相試探中,離開掀開彼此的底牌進行談判還非常地遠。
日本代表團回國後,帶回來的關於中國的情報,很快在日本上層形成了一股風暴。
曾經是侵華的急先鋒的岡村寧次也好,甚至是創造了滿洲奇蹟的石原莞爾,回國之後,都沉默了。當天皇崇仁將二人召去私下問計時,兩人的意見驚人的一致:東北保不住了,大日本帝國,該考慮萬一失去東北後,保住朝鮮的話題了。
但是,這兩人依舊沒有勇氣向天皇提出主動放棄東北,將其歸還中國的話題——事實上這個話題在日本沒有任何人敢起,就連天皇都不行。
1931年時,石原莞爾創造了“滿洲奇蹟”,成爲日本的英雄。但是現在隨便中共的強勢崛起,這份奇蹟卻變成了日本最大的負擔和危機的根源。只要東北一日不迴歸中國,中日之間永遠不可能有和平。
日本代表團在新中國兩個月的見聞被帶回國後,見聞的內容震憾了日本軍部,無地再當鴕鳥的軍部瞬間集體失聲了。
被打碎了最後一點希望的崇仁天皇,走投無路之下,再次求助於“神明”。他把在日本代表團在中國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的報告整理了一份交給李華梅。
化身大和撫子在細讀之後,在天皇面前發表的對中共和中國的看法。
她對崇仁天皇嘆氣道:
“今天的中共,還是個新生的革命政黨,只要他們還沒有忘記這一點,我們就不要對那片土地抱有幻想。”
年青的天皇不解地問道:“爲什麼?”
“革命黨的心態和執政黨的心態最大的不同在於,前者擁有極大的上進心,他們可以忘記個人的私利,而執政黨,則只是想保住現有的東西,比如,將自己的權力,代代相傳.......”
這話說出來時,連天皇聽了都不禁臉色一紅。
而後李華梅拿起了一份山本五十六幫他弄來的林漢的演講稿,指着其中一分對崇仁天皇道:
“那個化名林漢的傢伙說過,這世界上有五種軍隊,陛下你聽說過吧?”
“看過.......真是可怕的人,還有,邪惡的理論........”
受“大和撫子”的影響,那些日子崇仁天皇把林漢公開發表的言論全都看了一遍。讀過那些充滿“布爾什維克”主義的言論之後,崇仁一邊在心裡大罵異端邪說之餘,而是恐懼不止。
他知道社會主義革命對於底層平民的誘惑力,更明白日本一旦發生社會主義革命後的後果會是什麼。
天皇問道:“中共的這種革命黨心態,他們還能保持多久?”
李華梅嘆氣道:“所謂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種純潔無垢的革命黨心態。只有一個國家危難重重的時候,才最容易被煅煉出來。只要戰爭還在繼續,中國還在面臨着壓力,就不會消失。”
李華梅是真的在嘆氣。
王朝週期率的問題,是個無解的難題。強如李潤石這般的逆天之人,最後都無法解決。
“我們該考慮一旦中日戰爭再次暴發,帝國該如何止損了。”
“如何止損?”
李華梅道: “今天的日本,無論是就三條出路。第一條,主動把東北還給中國,換取朝鮮的安全承諾。”
崇仁天皇一個勁地搖頭道:“把東北還給中國,就這樣撤出?這是不可能的,你也明白的。”
李華梅點頭道:“我理解你的苦衷,這確實是現在的日本做不到的事。而第二條路,無非就是和中國打一仗,然後帝國支持不住,被他們趕出中國,這過程中損失大量的軍費和人力物力。”
崇仁面露苦笑,一個勁地搖頭,這條路當然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那麼第三條路呢?”
李華梅自嘲道:“第三條路,我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
“請講。”
李華梅答道:“中國打過來時,我們不要用心地抵抗。象1931年張學良做過的那般,一路路放棄,這樣會少損失很多。”
“這怎麼可能?”
崇仁天皇搖頭否定了李華梅看似荒唐的建議。且不說前線的官兵肯不肯這樣做,就算真這樣做了,不戰而逃的關東軍也就垮了,更不要說保住朝鮮了。
而後他又問道:“大和閣下,你是帝國人民意識的結晶,難道就不能用神明的力量解決眼前的困境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