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沒有說話,在這一刻都很默契的靜靜從傳聲筒裡用耳朵來窺探別人的反應。唯有各自的呼吸成了兩邊一樣的背景音。
那邊傳來的呼吸聲顯得有些幹,那人好像是在捏着自己的鼻子呼吸,很特別,卻又說不出其中具體感覺的聲響。
“你是誰?”依耶塔一面試探性問道,一面空出手來關上了自己的小行李箱,裡面是任務和自我保護必須的武器。
沒有回答,連同呼吸聲也在這時完全消失了。依耶塔立刻站了起來,掛斷了通訊,然後來到窗戶邊一面透過拉開的簾子仔細審視外面景物的同時,一面聯繫剩下的最後一個隊友。
他們四個人並沒有住在同一樓層裡面,分開了一定的距離,每個人的房間位置也都不一樣。
“依耶塔小姐?”剩下的隊友很疑惑,因爲他們前不久才就資料上的問題聯繫過,要說的事情也早已經在那時候說完了。
“趕快離開酒店,敵人來了。”依耶塔直接說道,“還有就是,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沒有等到對方回答,依耶塔就掛斷了通訊。提着自己的淡黃色箱子,給自己戴上一副平光眼鏡,稍微改變了自己的容貌,依耶塔立即下樓,去往了地下停車場裡面。
停車場一片昏暗,開啓的燈具並不多,一些燈具已經到了嚴重老化的地步,發出的光亮只能讓它勉強在半空中的黑暗裡顯露一個影子而已。
走的是樓梯,依耶塔提着箱子,一手拿着一把長彈夾的手槍,控制着自己腳步的力量和幅度,無聲無息地走向隊伍提前準備在停車場裡面的備用車輛那裡。
臨時住在這家酒店裡面的時候,四人便很小心地多準備了一輛租來的禮車,和他們常常使用的那輛禮車分開,一左一右,停在了地下車庫對立的兩塊區域。本來以爲是過於小心了,但沒有想到這麼快便起了作用。
將身體置身於地下車庫一根根支撐柱拉扯出來的陰影中,依耶塔很小心地靠近備用禮車。車庫裡,現在好像就只有她一人存在,一點聲音都能被周圍黑白交匯的光影,以及無聲的空間放大許多倍來。空氣中滿是乾燥的粉塵,依耶塔突然覺得嘴巴有些幹了。她透過停放着的禮車的縫隙,看向車庫的另外一邊,眼睛裡面十字瞳孔晃動。
沒有人,周圍也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一切都安全?她不確定,備用禮車離她自己已經不到十來米遠了。憑藉自身的靈活,她相信自己可以在五六秒的時間裡完成上車和啓動的全部步驟。
但心裡卻又有什麼東西堵着,靠着固態紅水銀進入到手術第二階段,依耶塔也漸漸發現固態紅水銀帶來的額外好處。手術階段的提升是最爲直觀的體驗,但身體的各個器官,以及能力,好像也受到了固態紅水銀的影響。一些感官變得比手術者自身所認識的還要敏銳一些。如同現在這種心神慌張的感覺,依耶塔知道了附近有讓她本能覺得危險的物品存在。
腳步在這時停下,依耶塔將身體蜷成了一團,藏在一塊漆黑的陰影裡,心跳和呼吸同時降了下去。
“叮!”就在依耶塔躲在陰影下的時候,連接地下車庫的升降機亮起。那裡的防護門打開,一名顯胖的女性抱着裹了一層淡灰色布料的熟睡嬰兒下來了。
女性有點年輕,臉上擦了不多的粉,燈光下顯得有種別樣的朦朧美感。腳步有些遲疑,這時候的地下車庫沒有一個人,確實有些滲人的氛圍。
“有人嗎?”年輕的母親膽小,喊出的聲音也不大,缺少一股底氣。她很害怕,若是有另外一個人在,或許情況會好很多。
沒有人回答這名年輕母親的疑問,她只能抱着自己的孩子走向停放着的禮車。方向不偏不倚,正是依耶塔藏下的那片陰影方向。
腳步聲被空間層層放大,幾秒鐘後,整片車庫裡面好像都充滿了毫無節奏可言的“啪嗒啪嗒”聲音。
很快,年輕的母親好像來到了她停放的禮車旁。她一手小心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手伸進自己的衣服口袋,正要掏出密碼卡片來開門。但掏密碼卡片的動作在這時停下了,年輕母親的身體也僵硬住了。
身前的禮車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自己的漆黑影子邊上,又多了一道消瘦的影子。那道影子被燈影拉得很長,僅從影子的寬窄度,就能在腦袋裡生動自然的描繪出那具健壯的瘦弱身材來。
那道乾瘦的影子也在這時動了。漆黑的影子正在伸展自己的手臂,是在拔出什麼本體很長的東西。年輕的母親沒有說出一句話,身體微微顫抖着,好像是被這無聲無息就走到自己身後的人嚇到了般,站在原地一直沒有明顯的動作。
直到那乾瘦的影子徹底將東西拔出來,點點燈具下反射的寒光照射在禮車上面。那是一把細長的單刃長劍,劍身大概超過了一米半左右。光線下一片亮麗的雪色,鋒利的刃口切割着看過去的視線。
長劍被幹瘦的男子緩慢持平,指向地面的劍尖升起來,緩慢指向他身前那名年輕女子的時候。身體僵直的年輕女性母親終於動了,她自己也明白,若是繼續等下去,她自己也不可能從身後男子的身上找到突破的機會。現在只能在最後一刻拼死反抗了。
兩者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手。年輕的母親轉身,雙手撕開裹着嬰兒的灰白色布料,裡面沒有熟睡的嬰兒,除了一塊柔軟的枕芯,便是一把上好了膛,帶着子彈鏈的速射輕機槍。轉身的時候便壓下了扳機,槍口噴出淡紅色的火焰,子彈激射,昏暗下劃出一道道暗紅的彈道線。年輕的母親臉色猙獰,終於露出她原本的那張,屬於男性的惶恐臉龐。
而在槍聲響起的時刻,乾瘦男子也將劍尖對準了男子。
“呼!”好像正在舉行某種肅穆的儀式般,男子最後輕輕吐出一口氣,是熾熱的白色吐息。隨即乾瘦男子的身體在黑白的光影間扭曲起來,長劍剎那間被男子揮動了幾次,每一次都在昏暗裡劈砍出刺眼的銀色流光。那些劍身化作的銀色流光相互首尾咬合在一起,交織成了一張亮網,將面前僞裝成年輕母親的男子完全包裹在了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