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交情 人頭 頭條
酒宴散罷,送別了幾位警司,雷洛終於放鬆下來。他鬆了鬆領結,解開領口的襯衫釦子,毫無形象的癱坐在椅子上。
“洛哥,情況怎麼樣?”
豬油仔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走了過來。
他遞了一支香菸過去,又替雷洛點燃,才抽了張椅子坐在雷洛對面。
雷洛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香菸。
“你還不知道那些鬼佬的德行啊,不見兔子不撒鷹,沒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他們怎麼可能輕易表態。”
“洛哥,你就別賣關子了,那些鬼佬到底什麼態度?”
“好了,好了。”
看到豬油仔急不可耐的樣子,雷洛笑出了聲。
“其他兩位總警司,只是認可了我的方案,答應讓他們轄區的警署配合我的行動。這次雖然沒有明確表態是否會支持我坐上總華探長,但這就足夠了。等後面看到好處,再打點一下,就十拿九穩了。”
“那就好。”
豬油仔心下一鬆,臉上也不自覺露出笑容。
“對了洛哥,你先前是沒看到顏童的臉色,哇,青一陣紅一陣,比他媽變臉還精彩。”
“顏童這人太過短視,不足爲慮。”
雷洛搖了搖頭。
今晚的事無疑讓他對顏童看輕了幾分。
他們兩人只是私人恩怨,可顏童做的事,卻是讓整個警隊沒面子。
如果當時兩人撕破臉皮,自己拆穿他的小把戲,就算是沒有證據,上司對顏童的感官也不會太好。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公仔強和大灰熊兩個人。”
雷洛敲了敲桌子,不滿地皺着眉頭:
“這些天公仔強在我的轄區內肆無忌憚的生事,今晚更是和大灰熊當着那些警司的面鬧這麼一出,如果不是有鬲柏打圓場揭過這件事,那些警司說話一定會很難聽。”
“洛哥,伱想怎麼做?”
“當然是藉着這個機會,找人頂了他們。”
“大灰熊腦子一根筋,有勇無謀比較好辦。但是這個公仔強”
豬油仔看向雷洛,皺眉道:
“他是城寨元老鼎爺的外甥,他要是死了,我擔心九龍區會亂!而且他現在住城寨的,想動他也沒這麼容易。”
其實雷洛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此刻被豬油仔提起,立馬糾正道:
“你也說是外甥了。只是外甥,並不是兒子,別把這些混字頭的,想的那麼有情有義。”
頓了一下,他又思索着說:
“何況公仔強也不是太把他這位舅舅放在眼裡,對於駱駝鼎來說,如今這個外甥隱隱有尾大不掉的趨勢,只要給足好處,做掉公仔強或許正合駱駝鼎的心意也說不定。我會去城寨見駱駝鼎一面,找他聊聊,探一下他的口風。”
豬油仔想也沒想,連忙出聲反對:
“不行,不行洛哥,你這太冒險了!城寨是他們的地盤,如果他們真的翻臉你怎麼辦?恐怕連城寨都走不出來。”
雷洛聞言一笑:
“做事嘛,哪有不冒險的。第一次去城寨只是找他聊聊,駱駝鼎還不至於翻臉。”
眼見雷洛主意已定,豬油仔深思了一會:
“洛哥,要不你去找李安幫忙?現在城寨裡他的勢力纔是最大的,就連鼎爺和肥仔超都要看他的臉色。如果他肯出手,做掉公仔強是很簡單的事。”
“讓他幫忙做掉公仔強?”
雷洛搖搖頭,無奈道:
“沒有利益,以我和他的交情,還沒有好到可以讓他得罪駱駝鼎,做掉公仔強的地步。”
好一會,他又說:
“還有一點,關鍵是李安這個人我琢磨不透,送上門的賺錢機會不要,在城寨的行事作風比那些混字頭的還要強硬。今晚在酒宴上,西環差館的劉昌全跟他撕破面皮,斥責李安做掉了他手下的警員,幾位警司還過問了這件事,被我以兩人酒後失言搪塞過去了。不過我看劉昌全的樣子,恐怕真有這事。”
“殺差人?”
豬油仔吃了一驚。
略一思索,便有些明白雷洛的顧忌,與其說是琢磨不透李安,不如說是忌憚李安的膽大妄爲。
雷洛取下嘴裡的菸頭,扔在地上踩滅,蹙着眉頭。
“當然啦,去城寨之前,肯定要和李安見一面的,不過不是讓他幫忙做掉公仔強,而是去跟他打個招呼,萬一在城寨真有個突發狀況,也能有個照應。我想這點小忙,他應該不會拒絕。”
“那就沒問題了。”
豬油仔點頭贊同。
“不過,大灰熊那邊,洛哥想好找哪個人來頂了嗎?”
“花仔榮可以,他是大灰熊的馬仔,扶持他上位,接手大灰熊的勢力,動靜也能小點。再培養一下馬少霖,在港島區讓兩人相互鉗制,不至於一家獨大。”
“那我去辦。”
天台,昏暗的白熾燈光下。
穿着一身素色裙袍的林招娣,把腰一扭,避過迎面砸來的拳頭,也不着急進攻,左手掌心朝下,右手掌心朝外,掩肘護在身前。
周升見師姐擺出防守的架勢,欺步近身便是一記沉肘砸向林招娣的脖頸。
不料林招娣不閃不避,左手掌心翻轉,拍擊在周升的手肘上,右手抽劈而出,單換掌結結實實地抽砸在周升的腰間。
周升痛哼一聲,連退數步,等他穩住身形,一隻手掌已經停在他的眉間。
“師姐,切磋而已,用不用下這麼狠手啊。”
他捂住腰間,齜牙咧嘴的說道。
林招娣後退兩步,抿嘴笑了笑:
“同門切磋,留力不留手,我已經收力了。”
周升一時語塞。
他低聲道:“師姐,你去幫我拿瓶跌打藥過來吧,今晚不擦跌打藥酒我擔心明天早上會下不來牀。”
“哪有你說得這麼誇張?”
林招娣搖頭失笑,但還是離開了天台。
周升揉了一下腰間,來到李安面前。
“我這段時間功夫也沒落下,每天早起練拳,可我怎麼覺得,一段時間沒過來,師姐進步更大,如果她不是一直防守的話,可能兩個回合,我就落入下風了。”
“師姐基本功紮實,一點就透,只是缺乏實戰經驗。我晚上有時間,會過來練拳,跟她搭手,交手經驗多了,你自然就會覺得她進步飛快。”
李安笑吟吟地看着周升:
“功夫是打出來的!你可以多抽點時間過來練拳,大家相互切磋,這樣進步會快得多。”
周升攤了攤手:“我這不是忙嘛。”
“升哥,你特意把師姐支開,想說什麼就說吧。”
周升往李安身邊湊近了一些,正色道:
“你跟劉昌全的事,我就不多問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記住,我們是師兄弟,有需要幫忙的,儘管和我講。”
“我明白,需要幫忙我一定跟你講。”
翌日,早上八點。
劉昌全拿着一個雞皮紙包的菠蘿油咬了一口,邁步走進警署。“劉sir,早晨(早上好)。”
不時有軍裝點頭致意。
劉昌全沉着一張臉,敷衍地點了點頭,上了樓梯。
“阿祥。”
“來了。”
一名穿着藍色短衫的探目快步走了過來。
“劉sir,找我有什麼事?”
“跟我來辦公室。”
和阿珅一樣,這個叫阿祥的探目是他的心腹,轄區內的一些案子,劉昌全都是交由阿珅和阿祥兩人帶隊。
星雨茶樓的案子,他同樣也是交給阿祥在處理。
推開辦公室門,劉昌全把剩下的菠蘿油塞進嘴裡吃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星雨茶樓的案子,有沒有發現?”
聽到劉昌全問起案子,阿祥皺眉道:
“我已經仔細盤問過茶樓老闆,以及在場的夥計,那個殺手從進門動手,到殺人離開,只是很短的時間,那些夥計都沒反應過來,更別說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了。”
“那就是一點線索也沒有嘍?”
“只知道對方用的是匕首,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而且你離開茶樓後,陳壽也沒有再和其他人見過面。”
阿祥束手無措之餘也有些頭痛:
“劉sir,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要不要去找人頭輝買個人頭過來?”
劉昌全沒好氣地瞪了阿祥一眼:
“你以爲是小偷小摸,花個幾百塊買個人頭頂罪,進去待兩個月度度假就出來了?這次是兇殺案,死了兩個人不說,還動了火器,就算我們肯出錢,那些人頭也擔心有錢掙沒命花啊。”
雖然死刑犯逐年減少,更有議員呼籲取消死刑,但一些惡劣的兇殺案依舊不乏被判處死刑的人。
上半年的三狼案,三名主犯就被判處了繯首死刑。
以這件案子的惡劣程度,如果還上了報紙頭條的話,迫於輿論,法庭判處兇手死刑的機率很大,有人頭願意頂罪纔有鬼了呢。
“我這不是看上司催的緊嗎?”
阿祥此時也反應過來,無奈道。
昨天約翰的咆哮聲響徹了整個警署,只能儘快破案才能平息一下約翰的怒火。
可這種江湖仇殺,擺明了是殺手做的,想短時間破案根本就不可能,只能找人頂罪。
以前遇到這種案子,他們都是抓人頂包的。
只不過出了律師函這個事,他也不敢亂來,就生出了花錢買人頭的心思,至少那些人頭收了錢不敢亂說話。
看到劉昌全眉頭緊鎖,他想了一會,探詢道:
“要不去找大彪?”
“嗯?”
阿祥多了一絲狠厲之色:
“買不到人頭,那就找個不敢開口的人頭,讓大彪交個人出來,他應該有辦法讓對方閉嘴。”
劉昌全聞言有些心動,頓時臉上陰晴不定起來,但仔細斟酌了片刻,他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先緩兩天。”
他敢肯定,陳壽的死絕對與李安脫不了干係。
如果他現在找人頂罪結案,李安肯定會知道其中貓膩,到時候他橫插一腳,自己只會更加被動。
劉昌全咬了咬牙:
“從今天開始,讓人盯死李安碼頭上的地盤,找個理由去碼頭上把替他做事的人帶回警署問話,我要讓他七號碼頭上的生意做不下去。”
“知道了,劉sir。”
“等一下。”
劉昌全喊住阿祥。
“去看一下今天的報紙送過來沒有,讓人給我送兩份報紙過來。”
昨天案子發生後,來的記者不少,他也想看一下那些記者是怎麼報道昨天的案子的。
“哦,好的。”
阿祥轉身離開。
劉昌全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內,拿起桌面上的案件,眉頭緊蹙。
九點鐘約翰就要上班了,可現在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他現在考慮的是,一會兒該如何開口。
直到半個鐘頭過後,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劉昌全被打斷思緒,這才擡起了頭。
“進來。”
一名軍裝快步走了進來。
“今天的報紙怎麼送這麼晚?”
劉昌全語氣有些不滿。
軍裝沒有回答,而是急切道:“劉sir,你先看一下報紙。”
說着,他遞過來兩份報紙。
看到對方急切的樣子,劉昌全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把報紙接在手裡,還沒翻開,顯眼的標題就映入眼簾。
“西環星雨茶樓兇殺案!”
“據悉,兩位死者分別爲陳壽、周偉峰。據知情人士透露,兩人均屬黑,幫社團聯公樂的人。讓人費解的是兩人被殺時,正與西環警署的劉昌全探長在茶樓飲茶.”
看到這裡,劉昌全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他強忍着怒意,看完整篇新聞,終於按捺不住,拍着桌子怒聲道:
“他媽的這是誰寫的?那些記者怎麼知道的?”
昨天案子發生後,他就叮囑過阿祥讓那些夥計閉嘴,千萬不能透露他曾經跟陳壽喝過茶的事。
本來作爲一個探長,和社團人士見面飲茶就足夠讓人浮想連篇了。
現在不但登上了頭條,就是內容都被曲解了。
什麼叫‘讓人費解的是兩人被殺時正和他飲茶’?
還有後面的猜測.
‘死者是與他飲茶被殺,那是否說明他對這起兇殺案知情’?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就明擺着有意引導市民,說他劉昌全與兩人的死有關?
軍裝小心觀察着劉昌全的臉色,嚥了口唾沫:
“劉sir,還有這份遠方日報。”
劉昌全拿報紙的手抖了抖。
他深吸口氣,強裝鎮定。拿起桌上那份遠方日報,剛看到標題,眼前就一陣發黑。
“警方無力控制治安局面,西環警署探長劉昌全,刑訊逼供,生活奢靡無度,警署高級警司約翰,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