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雙刃劍
“去寫作業。”
李春梅摸了摸丫丫的頭，開始收拾桌子。
三江水起身幫忙，把碗筷收進廚房，收拾乾淨桌面後，拿毛巾擦了擦手，這才替侯世傑倒了杯茶：“你真的只是過來轉轉？”
侯世傑接過茶杯：
“是啊，順便過來同李安講一聲。現在碼頭上不論是大事小事，伍世豪都能有條不紊地處理好，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三江水知道自己這個小兄弟志在開武館，來碼頭上工完全是迫於生計，就沒說什麼挽留的話。他只是點點頭問道：
“開武館的鋪面找好沒有？”
“找好了，在灣仔石水渠街租了個地鋪（樓下門面），帶閣樓。”
他往三江水身旁湊了湊，興致勃勃地問：“水哥，你知道我在石水渠街遇見誰了麼？”
“誰呀？”
“張天志。”
侯世傑不無遺憾的說道：“他在那裡開了一家士多店，我本來還準備找他切磋的，可惜的是，他現在連詠春都不再打了。”
“你都準備開武館了，就應該穩重點，不要遇到個有名氣的師傅就手癢難耐。心毒稱上策，手狠方勝人！你打形意的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老是冒冒失失找人切磋，別哪天栽了跟頭。”
三江水瞥了侯世傑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
………
武館門口。
伍世豪把白天港九工聯會找自己的事一五一十述說完，然後爲自己點燃一支香菸，不以爲然地說道：
“我都不知道港九工聯會怎麼想的，我們是工頭，賺的就是人工錢，五塊錢的貨款我們都要掙一半，怎麼會想着拉我們組建碼頭工人工會？他們工會不是一向反對包工館的包工制度麼？”
“我們是按勞付酬，並未剋扣工人工錢。介紹海員，也是隻拿船東經理付的佣金。同那些包工館是不一樣的。”
李安搖搖頭，輕聲說道。
伍世豪嘴裡的包工館，是早期輪船公司承包制下誕生的產物。
那時的包工館有三種，一種叫做“洗馬沙館”，由包工頭設立，他們與船東勾結，類似掮客，包攬介紹海員工作。凡經“洗馬沙館”找到工作者，必須賄賂工頭數十元錢，上船做工後，海員還要從工資中抽出二到三成給工頭。
一種叫“君主館”，由個人設立，也和船東勾結，凡加入者須先繳納入館費數十元，纔有侯工資格。介紹上船工作，並不按先後秩序，而由館主隨心所欲來定。
最後一種叫做“民主館”，又叫做“兄弟館”，是由海員合股組織的。類似公共宿舍性質，比前兩種較爲公平，但因海員多數不識字，故必須請識字的人做“管理先生”，時間久了，“管理先生”把持館務，從中漁利，剝削海員。
當下這類設立在碼頭附近的包工館依舊還有不少。
“那他們爲什麼來找我們？”
伍世豪皺皺眉問道。
“你說碼頭上有什麼能讓他們看中的？”
“……工人。”
伍世豪轉念一想，反應過來。
三角碼頭位於上環至西環的海邊，總共有十多個貨運碼頭。
早在二戰前，這裡就是一個重要的貨物進出口碼頭。就連文鹹街的南北行也是由於鄰近海邊的三角碼頭，才成爲早期的轉口貿易集中地。
二戰後，又有大量的新移民來港討生活，一些較爲富有的潮州人，則從事貿易營商，以這裡作爲中轉站，將東南亞的南貨，包括大米、椰油等，進口到大陸，大陸的藥材土產等北貨，銷往南洋、美國等地方。
這裡龍蛇混雜，不但有社團盤踞，更是苦力雲集。
而工會影響力，主要表現在經濟與Z治兩方面。
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又與工會成員多寡有直接關係，因爲更多的成員意味着更大的集體議價能力，以及更大的Z治影響力。
作爲碼頭唯一的工頭，手底下混飯吃的苦力足有三萬多人，又一掃往日碼頭上的沉痾，不抽水，不剝削工人，在工人中威望極高，被工聯會找上門就不足爲奇了。
伍世豪看向李安，問道：
“那我們要不要成立工會？”
“港九工會聯合會是左派工會，是各行業工會的聯合組織。組建碼頭工人工會你找個信得過的人，你自己不要涉足太多，平日逢年過節從碼頭上拿點錢出來買點禮品給工會成員當福利，我們少賺一點，就當做善事。”
李安反覆思考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同意了。
其實對於工會的見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個看法不一。而且這個年代，公會衆多良莠不齊，傾向也各不一樣。
至少，在那些苦力眼中，工會可有可無，並不能改變他們窘迫的工作環境。
但是在李安看來，某些方面，這是一柄雙刃劍……
“我知道了。”
伍世豪點頭表示明白。
他深吸一口香菸，取下嘴裡的菸頭踩滅。
“還有肥豬佬的事？怎麼回覆他？”
肥豬佬與劉福是同鄉，東福合坐館，自從被劉福送進監獄，坐館的位置就被劉和接手，就連東福合也被改名聯公樂。
現在劉福退下來了，人走茶涼，不甘心的肥豬佬試圖再次奪回社團，但苦於人手不足。
而伍世豪與聯公樂的衝突，江湖上早已人盡皆知，就連李安在城寨的事也被深挖出來，肥豬佬兩次來碼頭，也是希望見見李安，尋求合作。
“合作什麼？他手下的紅棍大口英，還是被我師兄送進去的。”
“他願意把聯公樂的走私生意給我們。”
“嗯？”
李安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他倒是捨得。不過走私就算了，偏門生意哪有正經生意賺錢。何況他說的只是空頭支票，他自己要是沒本事，難道還要我幫他把聯公樂打下來，送給他才能拿到報酬？”
他話頭一轉：“但如果換算成現金，倒是可以考慮，前提是他打頭陣，我們不出面，只是借人給他。”
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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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由遠及近，穿一身青色繡花長衫，腳上踩着一雙繡花鞋的林招娣走了過來，見兩人說着話，她沒有出聲，而是等在一邊。
伍世豪望了一眼林招娣，對李安道：
“啊，好的，這話我會轉達給肥豬佬。你忙，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快步走開了。
李安來到了林招娣身邊。
“醫館打烊了。”
“嗯……”林招娣難得作小女人姿態。
“阿安，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