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淺淺回身打量了一下房間的格局,微微有些意外。
莫名有一種熟悉感。
無論是傢俱還是擺設,還是色調,竟是和她在桑家別墅的房間,有點相似。
和隔壁沈寒御的房間比,這一間明顯溫馨許多,帶了幾分明媚的暖意。
桑淺淺猶豫片刻,還是走到衣櫃前,拉開了衣櫃,頓時,整個人都呆了呆。
的確如容顏所說,滿滿一櫃子,都是女人的衣服。
可那是,她曾經穿過的衣服。
當初她是假死,爲了避免引人懷疑,是以曾經穿過的衣服,一件都沒有帶走。
她竟是不知道,沈寒御買下老宅後,將那些衣服中的好些件,全都搬放進了這個房間。
桑淺淺的目光掠過那些衣裙,每一件衣裙,都細細看過。
莫名地,覺得這些衣服好像都有些共同點,好像都是她曾穿着,出現在沈寒御面前過的衣服?
有些衣裙,她已經記不清是什麼場合了,可能就是平日穿的。
但有些,卻還留有印象。
譬如,當年曾讓她在沈寒御面前無比尷尬的一件亮閃閃的粉色蓬蓬公主裙。
那時她淋了雨,父親讓秘書去給她買了這件衣服來換上,不意後來去醫院探望沈紹豐時,碰見了沈寒御和夏思彤。
那種窘迫和尷尬,到現在她都還隱約記得。
譬如,一件星空漸變藍的長裙。
那是她去參加韓天逸生日時穿的,後來送夏思彤回去,還遇見了醉漢,衣裙都差點被扯壞。
好像就是在那晚,她鼓起勇氣對沈寒御說,她對他不過是好奇心而已。
還有一件桑淺淺絕不可能忘記的紫色輕紗長裙。
那次,她在盛世會所被丁傲佳騙到包廂,丁傲佳脫了她的衣服,給她拍下那種照片,是沈寒御及時趕來,救了她。
桑淺淺的手一件件撫過那些衣裙,心微微有些發顫。
她的目光,落在一件白色流蘇百花紗裙上,那是她十八歲生日那晚穿過的衣裙。
猶自記得,她在鏡子前挑了好久,試了好久,最終才選了這件。
也就是在那一晚,她遇見了沈寒御。
驚鴻一瞥,相錯而過。
她以爲只有自己記得他,他竟是,也記得她嗎?
不然這件衣裙,怎會出現在這裡。
桑淺淺幾乎是顫抖着手合上衣櫃,努力平息着心裡的情緒,轉過身來。
擡眸時,便看到了一扇靜靜關着的門。
容顏說,當初她想要進裡面爲沈寒御找藥,沈寒御明明頭疼成那樣,站都站不穩,卻厲喝着制止了她。
那扇門裡,還藏着什麼秘密?
若是在看見這些衣服之前,桑淺淺或許,不會貿然推開這扇門。
可此刻,桑淺淺已然大致能猜出,這扇門後的秘密,該是和她有關。
門並沒有鎖,桑淺淺輕輕握住了門鎖旋鈕,推開了門。
出乎她意料之外,裡面黑漆漆的,很空,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桑淺淺走到桌邊,發現桌上,有一個遙控器,暗藍色的按鍵,靜靜地發着幽淡的光。
她踟躕着,按下了藍色按鍵。
眼前不遠處,一道光束出現,光束中,緩緩地出現了一道窈窕身影。
一顰一笑,栩栩如生,那是她,是她五年前的模樣。
高科技全息投影下的人像,真實地演繹着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從她初見沈寒御的那晚,一直到她假死離開的那一天。
中間的很多記憶,她都已經模糊了,可是此刻,她像是踏入了時光穿梭機,又重新回到了過去。
“沈寒御,你好,我是桑淺淺。”
女孩側頭,嫣然一笑,“你的新同桌。”
“沈寒御,喜歡你是我的事,我答應你,以後不在這裡等你,可你不能強迫我不喜歡你哦。”
“沈寒御,你真的不知道嗎,我喜歡你。”
“沈寒御,我以後不會再纏着你。”
“沈寒御,我對你只是好奇心而已。”
“沈寒御,我來幫你。”
“沈寒御,桑家經得起調查,我都不怕,你有什麼好怕的?”
“沈寒御,這纔是真相。”
“沈寒御,答應我,別爲難桑家。”
“沈寒御,你要說話算話”
桑淺淺渾身顫抖得厲害,伸手扶住桌子,極力站穩身形,不知何時,竟已滿臉是淚。
沈寒御這是,這是在做什麼啊。
他怎麼能這樣對自己。
這不是回憶,這是殘忍的酷刑,一遍遍凌遲般的折磨。
他但凡對自己寬容一點,就該放下那些過去,而不是一點一滴地去回思那些過往,給自己鑄造一個這樣的牢籠,將自己困在曾經的記憶裡,一遍遍重溫那些殘忍。
桑淺淺不是不知道他這五年喜歡着自己,可她真的沒有想到,沈寒御竟是用情如此至深。
她終於明白,他的頭痛失眠之症是怎麼來的了。
就他這樣對自己,能熬到現在還活着,就已經是個奇蹟。
她也終於明白,昨夜在粵城海邊,他爲什麼要說,不想交女朋友,只想守着那些回憶。
他的回憶,不是空口說說,而是,有如實質,近在眼前。
若她五年前真的死了,若她沒有來明城,答應和他在一起。
他是不是還真的打算守着這些過去一輩子?
眼淚不知爲何就是止不住,她掩上房門,大步下樓。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時,沈寒御並沒有睡,他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快步去開門。
門剛被拉開,沈寒御就被女孩嬌軟的身體撲了個滿懷。
她淚流滿面,沈寒御心都揪緊,“出什麼事了?”
女孩不說話,只是哭,淚水溼透了他的襯衫。
半晌,才更嚥着說,“沈寒御,你怎麼那麼傻,過去的事早就都過去了,你幹什麼要那麼折磨自己?”
沈寒御微怔,“你,知道了?”
本來還以爲,她不會那麼快發現。
桑淺淺紅着眼,“你守着一個死人五年,又是何苦?”
沈寒御擡手,修長手指輕柔擦去女孩的眼淚,聲音低而溫柔。
“可你還活着,淺淺。你現在,就在我身邊。”
所以所有受過的苦,都值得。
“那我要是真的死了呢?要是我壓根就沒回明城找你呢?”
桑淺淺含淚問,“你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