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

小師妹一聽這話有理,她事先沒和申淮講明,如果現在被他撞到可就很難說清了,她只期望這少年不會纏着她不放,然後她糊弄一下就可以矇混過關了。

這樣想着,她一步步地走近了躺在牀上的唐陵。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個面無血色的少年,乍看起來有些恐怖,她差一點就把唐陵當成死人,不過仔細一看,這少年倒是面目清秀,十分俊俏,遠遠好於她之前的想象。

“他到底是受了怎樣的重傷才弄成這個樣子?”小師妹竟開始對唐陵好奇起來。

轉頭一瞧,牀邊的小木臺上擺放着一碗小米淡粥,旁邊還有一大碗濃濃的棕色湯藥,不知是誰放在這裡的,看樣子唐陵一口也沒動過。

小師妹貼近唐陵,見他閉着雙眼,尚有呼吸,不像是生命垂危的樣子。

蒼懸派練的功法偏向於風,內功講究氣息的均勻,吐息越是平穩,根基越紮實,往後的修煉就會越快,然而這只是蒼懸派一家之說,完全是根據門派所練功法得出的結論。

不過小師妹從小就在蒼懸派修煉,從未接觸過其他門派的功法,她只知道氣息平穩均勻纔算的上厲害。

此刻唐陵神智不清,經脈紊亂,吐息也有些雜亂無章,小師妹便自認爲他只是個不會功夫的普通少年,但除此之外,她又推測不出更多的信息。

“不管那麼多了,現在可不能在這裡多待。”

小師妹一拂袖子,輕輕擡起桌上的湯藥,用湯匙在碗中攪拌兩下,然後舀了半勺遞到了唐陵的嘴邊。

小師妹從來沒跟門派以外的人打過交道,更沒有照顧過其他人,她將湯匙送至唐陵嘴邊,竟不知到怎麼讓唐陵張口。

幸運的是,唐陵似乎被這濃厚的湯藥味薰到了,只見他也不睜一下眼睛,直接翻了一下身子,面朝向牆壁,把後背留給了小師妹。

這下可難爲壞了小師妹,她現在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勸唐陵吃藥了。

由於唐陵轉了過去,被子下面的戰靈劍露出了一角,劍柄被唐陵握在手中。

“既然他不是武者,爲何會有把劍呢?”

小師妹不禁好奇起來,歪着頭看着劍柄上的字,“戰……”

她正想看看被唐陵用手遮住的那個字是什麼,忽然聽得門口傳來了申淮的聲音。

“展師兄,你在這裡做什麼?看到小師妹了嗎?”

小師妹在屋內聽到申淮師兄的問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當下不敢有大的動作,只盼申淮師兄能儘快離去。

聽得展師兄回道:“我只是隨便逛逛,倒是你,怎麼一刻都不能離開小師妹,師父說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和小師妹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你還怕她跑了不成?”

“師父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不過你說得也對,只是我聽說今天師父帶回來了一個小白臉,你知道,這種人最會騙小女孩兒了!何況還是個來歷不明的人,我也是爲小師妹着想。”

申淮個子不矮,長相也算不錯,但言行始終帶着幾分痞子氣。

“你就別說別人了,你還不是經常出去賭博,結識了一些來歷不明的人嗎!”看來展師兄十分了解申淮的品性。

“那不一樣!”申淮一甩頭,把臉朝向客房,“我們講的都是江湖義氣,這不,今天手氣不順,欠了幾個兄弟的錢,咱可得講義氣啊,所以……”

他說着嘿嘿笑了起來。

“別打我的主意,師父說過咱們最注重的就是清心寡慾,待事如常,你……”

展師兄還沒說完,申淮一擡手便將他的話給打住了,“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你?我就沒打算靠你,山人自有妙計!”

他說着就朝唐陵所在的客房走了過去。

展師兄還沒來得及阻攔,申淮已經推開門邁了進去,他邊走還邊滿臉笑意地回頭對展師兄解釋着:“客房一般總會留下來客的錢幣,你看我這就給你……”

他話說一半,正好回頭看見小師妹坐在牀邊,而且牀上正躺着那個他所說的“小白臉”。

儘管小師妹什麼事也沒做,但她的心還是跳個不停,兩隻手緊張的不知道放在哪裡是好。

申淮看到這樣的場景,在原地愣了半晌,隨即才反應過來,不由分說,上前就將小師妹推到一邊,然後一把揪起唐陵,硬生生地把他拖到了地上。

唐陵沒有任何反抗,完全聽憑申淮的擺佈,這倒是讓申淮更加囂張起來,他還以爲唐陵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市井小子。

小師妹看到唐陵被摔到地上,有些不忍,忙道:“淮哥,他是師父帶回來的……”

申淮擡頭瞪了小師妹一眼,小師妹嚇得不輕,立刻閉上了嘴,不敢說話了,只是隱隱爲虛弱的唐陵擔心。

“好你個小白臉!都對我師妹做什麼了?還想裝死?快起來!”

申淮不斷地叫罵着,但唐陵好像沒有骨頭一樣,無論如何都扶不起來,周旋半天,倒把申淮累得氣喘吁吁。

展師兄在門前搖了搖頭道:“申師弟,他可是師父帶回來的人,你也別做的太過火。”

“你難道沒看見他和小師妹在一個房間裡嗎?”申淮理直氣壯地道:“看他穿成這樣,說不定他早就和小師妹有肌膚之親了!”

這話一說出口,展師兄先是怔了一下,緊接着就見小師妹飛也似地跑出了房間,伴隨着腳步聲與抽泣聲。這時申淮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申淮恨恨地將唐陵忘地下一擲,“等會再收拾你!”說完,他連忙追着小師妹跑了出去。

展師兄輕嘆了一口氣,也沒管躺在地上的唐陵,徑自走出了房間,隨手關上了房門。

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申淮與小師妹並肩走了回來,二人此刻說說笑笑,小師妹也沒有半分難過的樣子,看來申淮哄女孩子倒是有點手段。

小師妹也對申淮講清了一切,申淮好像十分大度似的,付之一笑,回道:“我可從來沒懷疑過你,我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那,既然你拿他沒轍,那就交給我吧!”

“真的嗎?你想到讓他甦醒的辦法了?”小師妹目光爍爍,似乎完全不會懷疑申淮所說的話。

“讓他甦醒?我管他死活?!”申淮心想,嘴上卻道:“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嗎?我是心疼你呀!”

小師妹盯着申淮,心頭一暖,若不是禮節所束,她此刻一定都撲到申淮的懷裡了。

“你就放心的修煉,把他交給我吧!”

於是,在半個時辰後,在離蒼懸派最近的建榮城中,一家小小的賭坊內,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

賭坊內聚着十幾號人,一般的布衣穿着,多半是平民百姓,他們圍在一張桌前,坐莊的是一膘肥漢子,在他正對面,站着兩個人。

一人正是申淮,另外一人卻是唐陵,申淮一手扶着人事不省的唐陵,一手抓着唐陵的手按在桌上,唐陵的手中自然是戰靈劍了。

申淮本是打着戰靈劍的主意,但他發現憑自己的力氣,怎麼也拗不過唐陵的一隻手,於是他纔出此下策,心想:“管這小子是真傻還是裝瘋,等會即便輸了,我也可以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肥胖漢子盯着唐陵和申淮瞅了半天,申淮忙催促道:“嘿!我這堂弟就是個守財奴,這時候也不捨得多摸一會他這寶劍,這寶劍可是貨真價實,價值上百銀幣,足夠抵我的帳了!趕快開吧!”

其餘的人也早就押好了注,肥胖漢子也不囉嗦,拿起骰子在手掌中抖了幾抖,喝道:“通殺!”然後將骰子投入了瓷碗當中,擲出了個不小的點數。

餘人順次一一擲了骰子,申淮竟擲出了一個豹子,他笑盈盈地準備將面上的銀幣收入囊中,誰知肥胖漢子拿手一攔。

“你可看好了,我們這把賭的是點數,你才六點,最小,是你被吃了。”

這話不錯,規則是賭前早就定好了的,看來申淮想要渾水摸魚沒有成功,他也不能再賴,笑着啐了一口道:“我給忘了!算我今天不走點兒,這劍你拿去吧,我們的帳也清了!”

漢子一癟嘴,也不瞅申淮,直接朝唐陵手中的戰靈劍抓去,儘管他長得比一般人壯實,可對於死不放手的唐陵倒是一點轍都沒有。

漢子見唐陵不肯放手,脾氣也衝了上來,他雙手齊上,狠命地扳着唐陵的手指,他的額頭上竟然冒出了點點汗珠。

申淮趁機慢慢向門口退去,就在他剛剛落跑出去時,賭坊內呼地刮過一陣強風。

原來是那漢子馬上要成功將劍奪下時,唐陵忽然睜開雙眼,手腕一轉,反手一掌打在了漢子的胸口,這一掌直將身形巨大的漢子從賭坊打到了旁邊的窄巷當中。

申淮聽得響聲,還以爲賭坊的人動了手,嚇得他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而唐陵在打出一掌後,再次將劍握在了手中,沒有了更多的動作。

彭!

另一名大漢趁機用棒子從後面給唐陵來了一記重擊。

唐陵的後腦瞬間流出了鮮血,他整個人也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剩下屋內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的人張大了嘴巴,伸着舌頭,心想:“不好,這回可闖了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