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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州城這個趙宋在浙東地區最後的糧倉被虎賁軍拔掉了以後,久攻鎮江城不下的過了江的北線宋軍,慢慢陷入到了麻煩之中。
——他們沒糧了。
這可絕對不是小問題。
古往今來,可是有太多太多的軍隊都是因爲沒有糧食而譁變的。
劉延慶派人潛過長江請童貫給他們這些過了江的北線宋軍想想辦法。
可童貫也打不開虎賁水軍對長江的封鎖,他能有什麼好辦法?
童貫跟他的幕僚們商量來商量去,最後讓劉延慶派人去跟譚稹和蔡攸要糧食,甚至可以考慮跟西線宋軍合兵一處。
對於童貫他們給出的策略,劉延慶很不滿意。
首先,童貫他們出得這個主意根本就沒長腦子。
是。
因爲要跟西線宋軍決戰,方臘將盤踞在宣州和池州一帶的方七佛部方臘義軍給撤走了。
可問題是,方七佛部方臘義軍是撤走了,但虎賁軍可沒有撤走啊。
——虎賁軍蘇東部,目前還盤踞在廣德軍一帶,甚至其觸角還往外延伸了不少。
要是宋軍的送糧部隊敢從蘇東部的眼皮子底下送糧,你猜蘇東部會不會截取宋軍的糧草?
其次,目前西線宋軍與其說是由譚稹和蔡攸統帥,還不如說是由种師道統帥。
劉延慶和种師道是什麼關係?
劉延慶可是趙佶和童貫選出來的种師道的接班人,兩人之間的關係基本上可以參考譚稹和童貫以及王黼和蔡京之間的關係。
而且,劉延慶可是趙佶和童貫親自任命的都統制,此次南下鎮壓方臘和李存犯上叛亂的最高統帥。
而种師道威望高,目前又剛立下大功,而且性子又倔強,現在還是西線宋軍的實際統帥。
這種情況下,
他劉延慶率軍去與西線宋軍合併以後,是他劉延慶統制种師道,還是种師道統制他劉延慶?
還有一個問題,他們費盡心思弄來的金陵城還要不要了?
不要這個橋頭堡的話,他們以後可就更別想從北線過江了。
劉延慶沒有擅自做決定,而是不厭其煩的又派人去請示童貫,並隱晦的把這些問題告訴給了童貫。
接到劉延慶的請示,童貫也爲難了,想了很久,童貫給劉延慶寫了封回信。
這次的回信並不是正式公文,而是一封便箋,寫在一張很精美的小竹紙上。
原文是這樣寫的:「仰相度事勢,若可那回,量可那回,不可有誤軍事。」
童貫的意思是讓劉延慶根據實際情況自行決定怎麼辦,如果形勢實在不好,你們就撤回來,但不能耽誤軍事。
「那回」是宋人口語,撤軍之意。
童貫還在揚州,有長江天險隔着,對前方戰場的情況不瞭解,他讓劉延慶酌情處置,應該說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當然,這也是童貫在逃避這個棘手的難題。….
童貫把皮球又踢回給了劉延慶,可把劉延慶給難壞了!
——那我這是打,還是撤啊?打,怎麼打?撤,又怎麼撤啊?
劉延慶將過了江的北線宋軍的高級將領全都聚集起來,說了目前的情況,又說了宣撫司讓他們自己決定是打是撤,糧草呢,暫時沒有,讓他們自己想辦法,然後讓大家踊躍發言,商量他們該怎麼辦?
很多宋將面面相覷。
他們向來只負責打仗,哪懂做決定?
關鍵,你這不給糧草,撤退,又有可能被人家的水軍給全殲了。
這決定也太不好做了吧。
見沒人
說話,王渙提議:「不然放棄金陵城,南下歙州與老種經略相公合兵一處,老種經略相公連戰連捷,想必他那裡應不缺糧草。」
聽了王渙的建議,劉延慶的臉瞬間就沉了下去。
——這可是劉延慶最想避免的。
童貫,包括童貫背後的趙佶,早就暗示過劉延慶,只要劉延慶這次南下刷足了軍功,再等個一二年,等种師道的年紀再大一點,就讓劉延慶代替种師道成爲西軍的最高統帥。
可這次南下,劉延慶卻寸功未立,而种師道反倒是老而彌堅,接連立下大功。
這樣下去,劉延慶別說是接種師道的班了,他這個种師道的接班人的身份恐怕都得丟了,更有甚者,劉延慶都有可能將他鄜延路經略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知延安府的身份給丟了。
所以,劉延慶迫切想要立些大功,而不是主動跑去种師道的身下被种師道壓着,喪失他掌管西軍的機會。
剛剛從秀州回到金陵城的劉光世也參加了這場會議。
劉光世也不想老爹劉延慶一直被种師道壓着,這也不利於劉光世的發展,所以劉光世委婉的說道:「種相公應在圍剿方臘那賊廝殘部,任地時,其部大軍必已入睦洲,我軍若南下去睦洲,必經蟻賊蘇東部防區,此賊可會讓我軍順利南下?」
劉鎮很霸氣的說:「不讓打便是。」
劉光世衝劉鎮笑笑,說道:「我前幾日前去秀州探查地勢,見蟻賊於秀州囤兵百萬,此部必欲與我軍決戰,若知我軍南下,那百萬蟻賊定然西進截住我軍與我軍決戰。」
聽劉光世說李存部有上百萬蟻賊,不少宋將都被震懾住了。
可馬公直卻是撇撇嘴:「方臘那賊廝亦有百萬大軍,亦敗於老種經略相公之手。」
馬公直此言一出,衆人一想也是,蟻賊什麼水平,不過是一羣剛放下鋤頭的農夫罷了,而我們這十多萬人馬中,可是有一半西軍精銳,就是那些京畿禁軍,也是高太尉從數十萬京畿禁軍中篩選出來的精兵,從整體實力上來看,我們這裡並不輸西線宋軍多少,兩邊最多也就是差點廂軍和民夫罷了。
劉光世笑道:「我非畏敵也,我之意,與其從浙西南下被迫與蟻賊決戰,不若從浙東南下主動出擊。」….
「?」
劉光世此言一出,所有宋將都忍不住看向提出這個大膽作戰計劃的劉光世,包括他爹劉延慶。
劉光世沒有怯場,他侃侃而談:「我有三個原因。」
「一者,今我軍退無可退,守無可守,投無可投,唯有破釜沉舟,與蟻賊決一死戰耳。」
一衆宋將在心裡盤算了一下:
退,有長江天險隔着,還有強悍的虎賁水軍在長江上攔着,他們要是強行渡江,很可能被虎賁水軍在長江上全殲;
守,既無糧草,因爲長江被虎賁軍控制住,金陵城的戰略價值也大打折扣;
投,有虎賁軍在中間攔着,投跟去決戰,也沒有多少區別。
所以劉光世對目前的形勢分析得相當有道理。
見沒有人反駁,劉光世繼續說:「二者,浙西多窮山惡水,而浙東則一馬平川,蟻賊多步軍,善戰於險地,我軍多騎兵,善戰於平地,且我軍客軍作戰,利戰於簡單之地,忌戰於複雜之地,又且蟻賊出於浙西,對浙西瞭如指掌,故而於浙東決戰強過於浙西決戰不知凡幾也。」
劉光世這次奔襲秀州去救援秀州城,可沒有白跑一趟,他這一路之上將浙東的地形給摸了個七七八八,而牛勐就是浙西人,對浙西極爲了解,兩人一聊,劉光世就判斷出來,在浙東決戰對他們而言有利太多了。
有那熟悉兩浙地區地形的,聽了劉光世的話,頻
頻點頭。
這沒什麼好說的,浙西不是山就是江河,很容易被從浙西打出來的虎賁軍給利用上,進而打贏這場決戰,而浙東全都是平原,在浙東決戰,宋軍不僅不會吃地勢上的虧,還能充分發揮他們馬軍的優勢。
所以還是沒有人反駁劉光世。
見此,劉光世直截了當的說出了第三條:「三者,此戰我軍若勝,可俘虜蟻賊,編其爲輔軍,而後繼續南下攻取杭州,若勝,我等之功不輸西線將領也。」
這個道理就更簡單不過了。
西線宋軍剿滅了方臘義軍,並且攻破了方臘義軍的大本營歙州,他們這些人要想功勞不輸給西線宋將,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剿滅虎賁軍,攻佔杭州,捉了李存。
甚至於,他們如果真能做到這些的話,那麼他們的功勞還要高於西線宋將,畢竟,杭州可是兩浙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兩浙地區的首府。
這使得劉延慶根本就成爲不了真正的善戰的將領,因爲那樣的將領,一戰而定的機會沒到,就不出戰,哪怕一輩子不出戰也就不出戰了,也絕不會爲了一廂情願渴望建功的焦慮而強行出戰,所以那些善戰者往往考慮實際條件是不是成熟,而非自己的利益,打的仗很少。
可劉延慶卻做不到這一點。
就像現在,經劉光世這麼一提醒,劉延慶立即就明白了,劉光世這是在說:「爹,你要是不按我的計劃行事,你屁股下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涉及到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劉延慶心中的天平不免向跟李存決戰偏了一偏。
但劉延慶還是沒能下定最後的決心,所以他忍不住又問:「糧草輜重如何解決?」….
劉光國不能讓弟弟專美於前,他搶先說道:「我有辦法。」
劉光國的辦法很簡單,就是跟平民「借糧」。
這是胡人、番人常乾的事,俗稱「打草谷」。
經常跟胡人、番人打交道,甚至本身就有不少番兵的西軍,其實也有點這個傳統。
但那都是在跟西夏、吐蕃等外族交戰時,他們纔會乾的事。
這是對內戰爭,這麼幹……會不會不太好?
很快,坑爹二人組,包括那些想靠這場決戰立功的人,就說服了劉延慶和其他還在猶豫的宋將。
其實也不能說劉延慶他們是被這些激進派說服的吧,而是馬上就沒糧又實在沒別的地方弄到糧食的他們,現在也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簡而言之。
宋軍四處出擊,在附近地區的平民手裡搶了不少糧草輜重。
期間,也有不少軍紀差的宋軍將士,幹出了不少人神共憤的事。
這一筆又一筆的血債全都被兩浙地區的民衆記在了趙宋的頭上。
無疑,這進一步加劇了兩浙地區的民衆對趙宋的憤恨。
同時也使得兩浙地區的民衆更擁戴軍紀嚴明又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的虎賁軍以及虎賁軍的領袖李存。
經過數日的搶掠,宋軍終於湊夠了糧草輜重。
八月初。
過了江的北線宋軍南下,尋找跟虎賁軍決戰的機會……
……
……
胃腸感冒,邊拉肚、邊用熱水袋扶、邊一趟又一趟上廁所、邊碼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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