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現令邵澄一度感到深深的挫敗感,因爲可以確認的是,安安根本就不是傳統美術界的畫家,自從《飛鳥集》震動畫壇之後,就有不少畫家討論這部作品,然後打聽安安這位作者的身份。
打聽的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安安完全不是他們圈子裡的人,否則憑藉《飛鳥集》中展現出來的精湛畫技,安安不可能連傳統美術界的任何獎項都沒有獲得過。
當然,也有可能因爲安安那強烈個人風格,才導致她無法獲獎,若是這種強烈的風格展現在繪畫比賽上,或許根本沒法讓那些老頑固評委滿意……
安安《飛鳥集》中所展現出來的各種新奇畫法,實在太前衛了,有些畫所獲得評價也非常兩極分化,比較喜歡創新的年輕畫家,認爲那是意識流神作,而老派畫家,則覺得安安在褻瀆藝術,褻瀆傳統。
但不管怎樣,一個從未獲得過傳統美術界大獎的“野路子”畫家,不,在某些人看來,安安甚至連畫家都算不上——沒有獲得過傳統美術界獎項的畫者,也能有資格被稱爲畫家?
這位“野路子”畫者,卻通過這樣一部詩歌繪本,引發了畫壇上的震動,無數畫家,其中不乏有獲得過國家級大獎的畫家,爲其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爭論,這無疑讓安安這位沒有沒有獲得過任何獎項的畫者,名揚畫壇。
唯獎項至上者邵澄原本可以對安安產生心理優越感,然而在《飛鳥集》的影響力不僅僅侷限於詩壇、畫壇,還讓許多普通人都紛紛叫好,銷量節節攀升,使得安安一躍成爲最暢銷的繪本畫家之一時,邵澄終於不甘心地承認,這個安安,竟然奇蹟般地做到了商業與藝術的完美平衡。
即使安安沒有獲得過任何獎項,她的名氣,卻擴散得極快……
邵澄用盡手段爲了拿獎,不就是想要名氣麼,若是她能夠創作出一部《飛鳥集》這樣的作品,她當然也能如安安那樣名揚天下!
可惜,她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水準,她寫不出“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這樣的詩,更沒法通過這樣一句詩,就畫出一幅充滿靈性的意識流畫作。
不管她比安安多拿了多少獎,她與安安在才華在畫技上的差距,都是客觀存在的。
安安這樣的才華橫溢的繪本畫家,僅僅憑藉她的靈性,就已經無需用獎項來證明自己了。
可邵澄怎麼也沒想到,安憶這個她曾經憧憬的少女,竟然就是安安!
若安憶真的是安安的話,那她之前說的什麼“死抱着過去的榮耀不放”“你這個懦夫”這樣刻薄無禮的話,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因爲事實正好與她說的相反,安憶根本就沒有死抱着過去的榮耀,而是徹底從過去的桎梏中掙脫出來,使得她原本爲了獲得各大獎項而喪失的靈氣,重新被找尋了回來,所以她不僅不是懦夫,而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敢於背棄傳統、開創屬於自己流派的勇士!
在這一刻,邵澄終於明白,爲何安憶對她無比看重的獎項,沒有任何興趣了,因爲安憶的實力已經無需評委來評定了,或許她本身的畫技,早就遠遠超過了那些評委!
這個發現令邵澄覺得無比荒謬,但有《飛鳥集》這樣的作品在前,那還有什麼荒謬的?
邵澄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腦袋,她已經沒有臉再面對安憶了,可在她的心中,那種偶像破滅的憤怒,卻消失的一無所蹤……
她所憧憬的安憶,依舊是存在的,而且她在繪畫領域的造詣,已經達到了一個她無法想象的境界!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脣,深深低下的腦袋忽然擡起頭,然後滿臉通紅地向安憶鞠躬致歉道:“安憶,我向你道歉!剛剛的我說的話實在太武斷了……既然你是那位《飛鳥集》的作者安安,那麼,從它上面的畫作上,就能看出你真正的實力,我的確遠遠不如你。至於那部書中的‘女畫家憶安’,歐大作家雖然極力想要刻畫出她在繪畫上是多麼有天賦,但和現實中的你一比,她最多隻有你一半的實力。只有我這樣學畫的,才能夠深切體會到這一點。”
安憶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邵澄的道歉,依舊顯得很淡然,其實對她來說,那部《時光如乞丐在流浪》中的女畫家角色“憶安”其原型人物到底是不是她,她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她這次來,只是對書中歐何所描述的那幅畫有些小小的興趣。
但是,邵澄這態度產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的話,卻讓包括林清諾在內的在場所有人,都非常驚訝,畢竟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都知道這邵澄是個怎樣不達目的誓不擺休的難纏人物,卻怎麼也沒想到,在知道安憶就是安安後,邵澄就如此輕易地低下了那高傲的頭顱。
而邵澄最後的那句話,也讓歐何這位著名作家感到有些尷尬,他自認爲是將“憶安”這個角色的畫技,在安憶的畫技上誇張了很多,結果卻被邵澄這位專業人士評價說“憶安”的繪畫實力還不到安憶的一半,這還真是赤裸裸的打臉。
劉空白、秋嘉羽等看到歐何竟然被“跳反”的邵澄打臉,都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不過既然安憶就是“安安”的話,那歐何書中的那位“憶安”,在才華上,還真沒法與“安安”相比。
原因很簡單,因爲歐何是沒能力寫出《飛鳥集》那樣的作品的,他書中的角色肯定也就沒這個能力。
林清諾見到邵澄這傢伙在安憶面前服軟道歉,她終於狠狠揚眉吐氣了一回,不過她對自己擅自爆料出安憶就是安安這件事有點小心虛,她決定事後也向安憶道個歉。
邵澄再也沒有臉在這兒待下去了,然而她在離去之前,卻雙手握住了安憶的一隻手,用一種無比懇求的語氣,對安憶說出了自己願望:“安憶,你能不能重新回到傳統畫壇,以王者君臨之姿,摘下那三座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