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就說我的身體完全沒有大礙吧?你卻偏偏要花冤枉錢,真是的,原來精打細算的哥哥到哪去了?有這樣一個敗家子哥哥,我這個做妹妹的,還真是傷腦筋吶!”安憶笑嘻嘻地說道,最後一句話她是模仿着安立的語氣說的。
安立看到妹妹這副燦爛的笑容,再想想昨夜她無聲哭泣的模樣,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知爲何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這對一向堅毅的他來說,當真非常罕見。
很顯然,安立對那位張醫生的話,已經信了幾分,對方沒有收取他一分費用,也坦言他治不了安憶起碼有十年的憂鬱症,因爲她的情況實在太特殊了,或許用“憂鬱症”來形容都不恰當……
成爲天才甚至怪物的代價,便是如此吧。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安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眼鏡拿下,擦拭了一下,然後用和往常一樣的聲音說道:“健康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重要的,以後每個月我都會帶你檢查一下身體。”
安立決定再請其他心理醫生,他雖然信了那位張醫生幾分話,卻也不會全信。
“誒?感覺好麻煩啊,完全就是浪費我的遊戲時間嘛!不過我還是答應好了,但哥哥你一定也要一起檢查身體,保持健康喲。”安憶這樣迴應道。
“好,我陪你一起。”安立露出一絲微笑,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不管怎樣,他對自己也有信心,妹妹的體質雖然差,但身體絕對是非常健康的,只是她的精神創傷確實很嚴重,但她自己似乎也有保護機制,他要做的,就是不能刺激妹妹……
他需要做的,就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妹妹身後,保護好妹妹。
安憶又變得活潑開朗起來,她笑起來的模樣真的非常好看,但她卻只會在哥哥面前笑得如此燦爛。
安立看到回到家中,又變得沒心沒肺、似乎完全無憂無慮的妹妹,他坐在了陰影之中,緊緊地抿着自己的嘴,一隻手捂着自己的額頭,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動不動,似乎化作了一尊雕塑。
安立忽然很想抽菸,他幾乎不抽菸,除非是在酒桌上應酬時,別人給面子發給他煙,併爲他點上,他總得禮節性地抽那麼一兩支。
但這個時候,他有強烈的想抽菸的衝動。
他最終還是沒有抽菸,因爲妹妹在家裡,他怕妹妹發現他的異樣。
我會讓奇蹟一直保持下去的……他摒棄一切軟弱與痛苦,無比堅韌地想道。
安立從來不相信眼淚能夠解決什麼事情,他甚至都不曾記得他有哭過,也許同樣是因爲,妹妹一個人,將兩份的眼淚,都一起哭掉了。
“哥哥,我去畫室畫畫啦。”安憶隨口說了一聲,便要去自己的畫室,她準備將《海的女兒》以及其他的經典童話都畫成兒童繪本,她覺得自己又可以開個新馬甲了,就叫“安徒生”好了,反正大家都姓“安”,啊哈哈,安憶有趣地想道。
安立聽到妹妹要去畫畫,不由心中一緊,他抹了一下自己通紅的眼睛,然後囑託道:“你可別再去模擬什麼大師心境了啊,要用最快樂、放鬆的心態,去畫畫。”
安憶歪了歪腦袋,隱約覺得哥哥有些奇怪,不過她還是爽快地點頭道:“放心吧,我感覺我的境界又提高了,能夠輕鬆駕馭一切,所以就算我……”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安立粗暴地打斷道。
安憶被嚇了一跳,她正想說些什麼,結果安立又趕忙軟下語氣,補救道:“我覺得繪畫也是一件純粹的事情,你自己的風格纔是最棒的,完全沒必要刻意去模仿另外一種風格。”
“嗯……有道理。”
雖然嘴上這麼說,然而安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模仿其他人的風格,而是將大師們的長處都完全吸收,就比如說她之前在“蒼穹杯”上畫的《星月夜》,實際上早就不僅僅是原本梵高的《星月夜》了,它被安憶進一步昇華了,畫面表現力更加出衆,讓人震撼。
就在安憶準備用“安徒生”這個新馬甲,以童話故事爲原作,畫兒童繪本時,陸毅哲這位又一次被安憶的光芒掩蓋的天才畫家,卻在仔細研究“安安老師”的作品。
在安憶創紀錄地以16歲的年齡拿下“蒼穹杯”唯一金獎之後,本來被媒體捧爲“大中華百年以來第一繪畫天才”的陸毅哲,他的那個名頭,顯然已經名不副實了,如果陸毅哲是心胸狹隘之輩的話,他肯定會恨死安憶。
可實際上,陸毅哲對虛名根本不放在心上,安憶贏了他是正常的,他從小就對安憶很服氣。
他這個時候手邊還有一本《環球人物》,望着封面上衣着打扮極其高貴、優雅、文藝的安憶,他咂了一下嘴巴,安憶確實是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這樣的女孩,怕是連老天都會嫉妒的吧?
認識安憶,也是一件苦惱的事情,那會讓他對女性的審美都變得愈發挑剔,其實要說葉蓮娜的容貌也不遜於安憶,可是論起氣質,陸毅哲果然還是喜歡文藝優雅的安憶,而在他的記憶中,小時候的葉蓮娜也是個安靜優雅的女孩啊,爲何長大之後,就變得那樣另類呢?
陸毅哲忍不住又翻起了這本《環球人物》,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了,他看着雜誌中對安憶輝煌過去的介紹,他的嘴角也噙着一絲懷念的微笑。
陸毅哲既佩服安憶又同情安憶,因爲現在他也已經徹底知道了安憶的出身是多麼貧窮卑微,然後又遭遇了父母意外去世的打擊,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她卻並沒有就此沉淪,而是三年磨一劍,以毫無爭議的方式斬獲“蒼穹杯”唯一金獎,說實在的,這已經不僅僅是天才了,還不如說她是非人類、怪物……
陸毅哲知道,安憶背後一定付出了別人難以想象的汗水,可笑他之前還以爲安憶已經徹底墮落了。
他用手指劃過雜誌中安憶的那組唯美寫真,已然將它們銘記在心,然後合上了雜誌,又拿出了另外一本雜誌,它的名字叫做《這時光》,正是這一期刊登了安安老師的象徵主義畫——《嚴重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