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紫婧就算是文藝部的部長,可也是在藝術學院啊,她的手這麼長,都長得伸到我們法學院來了?
我雖然不在學生會,但是身邊不少同學都是各部門幹事,所以對其中的明暗規定還是知道一些的。
被選爲優秀幹事雖然沒什麼特別的好處,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基本上就是下一屆的副部長,而要想當部長,這是必須經過的程序。這個選拔制度跟社會上的職位升遷是有些像的,除此之外,大學其實很多地方都像一個小社會。
說得難聽點,其實混學生會的人大多功利心很重。林靖宇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可惜我覺悟得比較晚。其實,不止功力心重,心計也重,不然怎麼可能在裡面混得如魚得水。
官場上講究“駕馭”二字,想要掌控一幫狡猾的人,必須比這幫人更狡猾;想要指揮一羣陰險的人,必須比他們更陰險。雖然這幾句話用在這裡可能不太恰當,但也有幾分相像,學生會就相當於一個小官場。水,也不淺。
雖然也有學生是出於性格等原因,天生愛好交際,喜歡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但更多的人卻是爲了尋找那種當學生幹部頤指氣使的感覺。或者,有的人加入學生會的初衷並不是當“幹部”,但是在那樣的環境下,久而久之就越來越虛榮了。看着別人可以是部長,主席,而自己是“羣衆”,當然會想要往上爬。何況,當“幹部”可遠不止明面上的那點優越感,“好處”多了!
學生會有一個慣例,那就是大一剛加入的只能是普通幹事,除非有什麼重大以及突出的表現,等到大二就可以參選部長級別的選拔了。但是,這並不代表大二就一定能成爲部長級別的,畢竟,僧多粥少,這也講究競爭上崗。
柳沁魚顯然是想在大一下學期就成爲副部,那就意味着她必須要有突出表現。
她找許紫婧有什麼用?難道,許紫婧能幫她造出一份“優秀表現”來?
只聽許紫婧回道:“你放心,名單上一定有你,你就等着吧。”她聲音很平,但好像又有些不耐煩。
“學姐,太謝謝你了,下次你要是……”柳沁魚聽到這個回答應該是很興奮,連音調都提高了不少。只是,不知她想說什麼,話沒說完竟被許紫婧打斷了。
“好了,以後沒事別找我。”許紫婧冷冷的聲音傳來,聽腳步聲好像是要走過來,我正準備走出去,卻又聽她停住了。
“在路上看到我別搞得跟我很熟一樣。”說完這句話,腳步聲就又響起了。
我趕快往回走,儘量放輕腳步,一轉身上了三樓。
我貼在牆上,側耳細聽樓下的動靜,過了一會兒,估摸着她們倆應該已經走了,我才走出來。
照理說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可是看剛纔的情形總覺得不太對勁。我好好想了想剛纔兩人談話的樣子,還有語調,越想就越覺着不對味。
雖然沒有看到她們的神態,但是兩人說的話我可是一字沒落。要說找人開後門,這不稀奇,但是要想成功走通這條後門,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對方肯幫你。那柳沁魚憑什麼認爲許紫婧肯幫她?一般來說有兩個理由,一就是兩人關係很好,二,一方給了另一方好處,如果這兩條都不是,那麼
就是——對方有不得不幫忙的原因。
那麼,顯然不是第一個原因,怎麼看兩人都不像關係很好的樣子,最多隻是柳沁魚一頭熱,而且還是衝着利益去的。給好處?也不像,要是接受好處怎麼都該是笑臉相對吧,至少表面上是的。那就只剩下最後一條了。
感覺是兩個完全不搭嘎的人啊,她們之間難道有什麼秘密,而且聽許紫婧最後的話似乎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們兩人的關係。還有很奇怪的一點就是,柳沁魚要想走後門怎麼都該找法學院的人,現在這樣不是多此一舉嗎?
還有,柳沁魚的話被許紫婧打斷了,她本來到底想說什麼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高紀揚混久了,我覺得自己也越來越多疑了,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要想上一大堆。不過事實證明,有時候,很多貌似沒關係的小細節往往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麼一想,我都差點忘了來這裡的正經事,看到手裡拿着的論文打印稿纔想起來。
我走到二樓走廊最裡面的一個辦公室,把論文交給羅浩澤。本來以爲會被批評幾句的,沒想到他倒是什麼也沒說。我到了個歉就走出了辦公室。
結果在走到剛纔那個轉角口的時候,我差點和一個人撞到。我慌忙站住,擡頭一看來人,差點沒把我嚇死。對方竟然是許紫婧!
她好像也被我嚇了一跳,不過很快鎮定下來,笑道:“是武凝啊,差點撞到呢,真巧。”
“呵呵,真巧。”我儘量按下心裡的慌張,故作鎮定道,不過心跳還是快得不行,畢竟剛纔還偷窺人家來着,也不知道她發現了沒有。可是她剛纔明明已經走了啊,怎麼現在又回來了,難道真的看到我了?
“咦,你臉色怎麼有點不太好啊,不要緊吧?”許紫婧關心地問道。
她這麼一說,我就更加覺得不對了,我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面,她對我態度可不能算太好。這回竟然關心我好不好,可真是受寵若驚啊,當然是“驚”的成分比較多。而且那次說起來還是我幫她的忙,她都還那樣,之後我們也沒什麼來往,現在這態度,變化有點大啊。
“啊,沒事啊,學姐你來辦公室一定有事吧,那我先走了。”我還是先走再說吧,我有自知之明,要跟她這種人玩,我還不被玩死。光這心理壓力我就受不了,對人處事,收放自如,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就的。
我說着就要繞過她走出去,卻被許紫婧擋住了,我看着她,有點心虛,只能小心問道:“學姐,還有事嗎?”
只見許紫婧露出一種似關心似難過的神情,對我道:“武凝,林靖宇,下學期就直接去奧地利了,你別太難過。”
林靖宇,我好不容易把這個名字跟自己的生活撇清,怎麼還是有人要提起他呢。
我笑道:“學姐,瞧你說的,我有什麼好難過的,學長能有個好前途應該爲他高興嘛。”
雲淡風輕,語調中沒有一絲起伏。許紫婧細細地看了我幾眼,彷彿在辨認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發自內心的。
“如果你知道他出國的原因,我想,你就很難這麼平靜了。”半晌,許紫婧終於開口。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差點就脫口而出,然後按捺住,對自己說,我早就不把他放
在心上了,管他幹嘛。何況,能有什麼原因,人往高處走,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學姐,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我真的不關心,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就不再管她,徑直走出去。
其實,我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要說聽了許紫婧的話之後沒有一點波瀾是假的。難道這裡面有什麼隱情?
當時我的心思完全被轉移到了這件事上,以至於幾乎忘記了之前許、柳二人的事,直到第二學期柳沁魚被選爲法學院藝術部副部長我纔想起來。
我很不想再去關注林靖宇的事,但是總覺得不安,怕錯過了什麼後悔終生。但是即便我想知道些什麼,我也沒辦法打聽啊。我是絕不會去問別人的,不管是朋友還是認識的普通同學,我不想被別人認爲我還對林靖宇餘情未了,更加不可能去問他本人。短短一學期,我卻也變了不少,我是絕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把自尊踩在腳底的。
不過這種想知道又無從問詢的心情實在是很糾結的,以至於看起來都滿腹心事的樣子,叶音還問我是不是大姨媽來了。
終於,這種狀態持續到一週後,我知道了許紫婧說的到底是什麼。我本來以爲知道真相之後生活又會被打亂的,但是卻沒有,只是,我不會再考慮和高紀揚進一步發展的問題了。
那天,我去找高紀揚,他說去藝術學院找一個哥們,好像是學生會外聯部的,特別擅長交際。這個跟我沒關係。不過我正好下課,順路,就打算直接去他車旁邊等他。
結果我剛走到他的車旁邊,卻看到他和許紫婧在一起,他們好像在爭執什麼。我本能地想要躲起來,但是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在心裡“啐”了一下自己,偷窺還上癮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猥瑣。
“我們是同一種人,高紀揚,只有我……”許紫婧好像有些激動,而高紀揚懶懶地靠在車上,她後半句話沒有說下去,可能是看到我正走過去。
但是她接下來又好像沒看到我一樣,繼續對高紀揚道:“如果她知道靖宇是爲了幫她纔跟趙瑩心在一起的,你以爲她還會對你動心嗎?”
我手裡本來拿着一隻茶杯,聽到這個話,茶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只聽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玻璃茶杯碎了一地,在陽光下折射出絢爛的色彩。
我呆呆地看着前面的兩個人,他們可能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似乎也被我嚇到了。
“許紫婧!”高紀揚惱怒地說了一聲,迅速走過來,看着我,輕聲道:“你怎麼過來了?”
這時許紫婧也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愧疚,小心翼翼地去拉高紀揚的手,道:“紀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還沒說完,就被高紀揚甩了開去。
我怔怔地,見他們這樣,回過神來,開口道:“你們怎麼了,呵呵,紀揚,你不是說下課了就去公司嗎,我順路就過來等你了。”話說得很流利,好像真的沒有被聽到的話影響到。
“那走吧。”高紀揚牽起我的手要走,也不知怎麼了,我下意識地就抽出來不讓他握住。兩人都愣了愣,也沒說什麼,打開車門坐進去。回頭看了一眼許紫婧,楚楚小臉上是受傷的表情,大眼裡也有些許淚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