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酷和強勢,她是領教最深的人。
她臉色倏然間慘白,舉步維艱,想要裝作沒有看到他,但前進不是,後退不得。
很後悔剛纔不跟祁墨一塊兒去取車,不然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上車。”
他的聲音比起以往,更加來得低沉。
她並沒有服從他的命令,他眉心微蹙,下一秒副駕駛座的車門開了,他一下子就把她給拽了進來,而她還沒有發現他何時下的車。
只覺得視線一陣翻天覆地,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穩穩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了。
這車,並不是他一貫開的那輛,不過他的車庫裡名車雲集,任由他驅使。
窗外,夜色漸濃,如一幅渲染開來的水墨畫,深深淺淺,叢笑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那一抹不安。
她並不知道的是車子啓動的那一刻,祁墨正好捕捉到了她側面的輪廓,就這樣,擦肩而過。
車子逐漸遠離是市中心,陌生的環境,讓她的不安又隱約浮現了出來。
“你要帶我去哪裡?”
她的聲音本來十分好聽,可是此時卻帶着一絲涼意。
紀無憂下意識地去看她,車窗一直開着,疾馳過後的那陣風,將她烏黑濃密的長髮隨風揚了起來,擋住了那段修長優美頸脖,也將她那張熟悉的面孔融入在一片墨色的黑暗中。
車子吱嘎一聲停了下來,叢笑覺得手上一涼,她低頭去看,那一把鑰匙又回到了她的手中,那是當初她寄還給她的。
她下意識地擡眼去看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還是要用老套的法子困住自己嗎?
他似乎終於正眼看了看她,可是眼底的情緒藏得很好,又或者根本沒有情緒,所以即便距離這麼近,她還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給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
紀無憂的語調極爲平淡,可是音質卻冰冷,彷彿某種鋒銳的利器出了鞘,在夜裡閃着寒光。
模棱兩可的答案,一般人根本就聽不出所以然來,但是以叢笑的聰明,立刻就聽出了這其中的深意。
“我不會回去,紀無憂,三年的牀伴生涯,難道還沒有令你厭倦了我嗎?”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半真半假地揶揄道,但是任誰都聽得出來,這其中嘲諷的意味極濃。
她是愛他,但是她不希望自己愛得太卑微,從前,她裝得可以,但是在當有了孩子之後,她做不到若無其事地面對他,哪怕是佯裝,也裝不出來了。
既然如此,她是不會再願意回到他身邊了,冷眼旁觀新人笑舊人哭,何況還有那個祁穎,也不是好對付的貨色。
如果這個男人愛她,她也會願意披荊斬棘,但是這個男人是恨她的,一切,就沒了爭取的意義。
當初紀無憂困住她當他牀伴提過,如果他厭倦了她,她隨時捲鋪蓋走人。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她會在他身邊流連了三年之久,深諳其個性,不玩爭風吃醋的把戲,對自己的立場極爲清晰。
或許當初不貪戀他,早就被他厭煩趕走了,也不會出現今天的無奈了。
他遲遲沒有開口,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每一下都重重地敲打着胸腔,還仿若能夠聽得見身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響,那麼的迅速,那麼的急切,那麼的劇烈,仿若下一刻就會破膛而出。
可她終於還是等到了,她聽到身邊的紀無憂冷冷地道,“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離開我嗎?”
他的尾音偏低,最後的那一個字,如同呢喃,近似嘆息,很快就消散在車廂的空氣裡。
“是。”
這個字出口後,她明顯鬆了口氣,剛纔咬字有點硬,但勝在堅定。
“下車。”
他直截了當地道,很快,她就迷迷糊糊地下了車,而那一輛車就這樣揚塵而去,一如他的個性,絕不拖泥帶水,做事幹淨利落。
她不由失笑,揉了揉緊繃的太陽穴,跟紀無憂的對峙,讓她身心疲軟,如同踩了地雷一般,小心翼翼,強打起精神來。
剛纔那個是字,估計讓紀無憂心裡不快了,他向來不是憐香惜玉之人,這樣堂而皇之將自己丟棄在這市郊的馬路上,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叢笑一點也沒有覺得奇怪跟突兀,這也許是她最好的下場了,至少紀無憂沒有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到自己身上。
入夜的風吹得她身上有些涼意,穿得也不算單薄,但是這光禿禿的馬路上,沒有半點建築物遮擋,冷也是難免的。
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挺晚了,都十一點了,周嶸應該跟程炯還嗨皮着,不然早已打電話來問候了。
反倒是有個陌生號碼,打了好幾次,叢笑細細數了下,有五個來自這個陌生號碼的未接電話。
也不知道出於何種心態,叢笑回撥了個,祁墨略帶低沉的嗓音在這夜色的映襯下讓她有了幾許溫暖的感覺,並不是往常條件反射性的反感。
“你在哪裡?叢笑。”
“我在XXX。”
叢笑嘴角輕揚,難得心情有點轉好。
“你在哪裡幹什麼?”
祁墨的聲音裡帶了些許的疑惑。
“吹風。”
叢笑戲謔道,想要將紀無憂帶給她的那番沉重壓抑給抹去。
“等我。”
這兩個字一落下,祁墨就很利落地掛斷了電話,讓叢笑倒是有了略微的吃驚,她並沒有打算祁墨前來的,她只是想在這樣的夜深人靜裡跟人講講話,讓心裡的不快消除些去,至於敞開心扉,她並沒有想過。
叢笑在馬路邊上坐了下來,祁墨來不來與她無關,沒有去多想,也許他只是心血來潮而已。
祁墨的車徐徐地在她身邊停下的時候,她緩緩地轉過身去,但並沒有拍拍屁股站起來,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轉回了身去,維持先前的那個姿勢。
祁墨下車來,坐到她身邊,不經意間觸及到她的身子,極其冰涼,他極其紳士地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輕輕搭到了她的身上。
“有沒有發現認識我還是蠻有好處的啊,至少在這樣的狀況下,還有一個人前來雪中送炭。”
祁墨的自賣自誇,讓這沉寂的氛圍漸漸地活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