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纖細的背影,很快就淡出了祁墨的視線,他並沒有荒唐地追上去,而是發現了對面空位上剛纔那個女子遺落的手機。
他撿了起來,又預感那個女人還會回來。
不過他翻找了上頭的通訊錄,發現裡頭就一個聯繫人的名字,叫周嶸,然後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一個這個年紀的女子,手機通訊裡只存一個人的聯繫方式,還真令人有點匪夷所思。
祁墨將自己的號碼輸入,然後撥通了電話,很快,自己的手機上頭,就有了這個女人的手機號碼,他默不做聲地刪除了屬於自己的那一通最近通話記錄。
祁穎的電話,又緊接着而來,這一次,她似乎盯準了自己,鍥而不捨一般不斷重撥。
當鈴聲響到第三次,周遭不少人的目光梭巡而來,不過當觸及到祁墨的容貌時,臉上乍然浮現的怒意頓時煙消雲散。
倒是祁墨不耐煩地接起了電話,聲音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幹什麼?”
“晚上記得回家吃飯。”
“我沒空。”
祁穎的母親被普遍認爲賢惠到家,不過祁墨卻一向不以爲然,他雖然平時不會貿然衝撞她,但也不會給好臉色。
當年,對於父親的重娶,他心底裡還是有怨懟的,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他也無話可說,只是她們不要把事情捅到自己頭上來就行了,別妄想以祁家人的身份干涉自己就行,其它的,自己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祁穎的母親顯然比祁穎識相,祁穎倒是經常不怕死地跟自己挑釁生事,不過當然是討不了半分的便宜。
“無憂會到家裡來。”
祁穎的聲音明顯有點着急起來了。
祁墨冷哼了一聲,並沒有往心裡去,不過祁穎小女兒的心態昭然若揭。
這算是紀無憂頭一次正大光明來家裡做客,自己就這麼不給面子,祁穎心裡肯定是不痛快了,這間接說明祁穎在祁家的地位並沒有外人想象中的光鮮亮麗。
“那關我屁事。”
祁墨說起髒話來,氣質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英俊逼人的臉上倒是沒了先前的慍怒。
祁穎把紀無憂放在心尖上,跟自己毫無關聯,他祁墨可從來沒有想好要討好這個未來的準妹夫,哪怕紀無憂在商界的好評如潮,對祁墨而言,還是沒有絲毫的影響力,他犯不着爲了一個外人,這麼做。
何況,他不認爲祁穎跟紀無憂會長此以往下去,那個紀無憂若是真的重視祁穎,在訂婚前就應該低聲下氣來祁家拜訪長輩了,可一次也沒有,都是祁穎在那裡頭一廂情願地忙乎個不停。
祁墨看事情向來透徹,他在國外呆了也好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他也算是小有成就。
若是祁穎是他的同胞妹妹,他還會提點一二,只是她是繼母所生,祁墨真的是喜歡不起來。
“祁墨——”
祁穎顯然是生氣了,連祁墨的大名都毫不顧忌地喊了出來,祁墨脣角微掀,修長的手指輕輕釦着餐桌,“我知道我叫祁墨,不用你刻意提醒,你有這個閒情逸致跟我吵,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你的未婚夫上,以我之見,這個紀無憂對你的態度也是可有可無。若是哪天你牢牢拴住了他的心,我祁墨肯定二話不說爲你撐腰壓軸。”
祁墨開口的時候,分明是壓下了自己的怒氣,話中的譏誚雖然鮮明,卻少了那刀鋒一樣的尖銳。
這番話,嘲諷的意味極濃,也不知道是否是誤打誤撞,戳中了祁穎的心思,害得祁穎當即就掛斷了電話。
祁墨不慌不忙地收起了手機,不經意間的斜睨,卻發現身後多出了一個人,還是他原本認定會回來找手機的女子,她神色怔怔,似乎滿腹心事。
不知道她在自己的身後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自己跟祁穎的對話,他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
紀無憂——
叢笑沒想到自己回來找遺失的手機,不期然間會聽到紀無憂的名字。
她凝視着微光中的男人,雙手悄悄地握起了拳頭。
有關紀無憂,她總是把自己逼得太緊,心底的苦澀此消彼長。
她唯一慶幸的是紀無憂並沒有出現,不然她還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對他的感情,還沒有那麼快消弭。
而他,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她的離開,對他毫無影響,不然他也不可能跟祁穎訂婚,她苦笑,自己內心居然還有些期待,真是可笑至極,說到底,還是看高了自己。
女人的心,有時候就是這麼諷刺。儘管她覺得自己還算是個相當冷靜的人,每每因爲那個人,失了一貫的冷靜。
悵然若失之後,她勉強扯起一抹笑,迎上了祁墨的視線,聲音微低,不經意間流露出她的軟弱,她沒有多加掩飾,畢竟這只是一個陌生男人,儘管之前驚豔於他的容貌,但此刻她滿心都是紀無憂的影子,容不下其它,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讓她不自在的地方。
“我的手機落在這裡了。”
她已經看到桌子上自己那只有點脫漆的乳白色手機,這隻手機是叢赫送給自己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她一直妥善保管着,連紀無憂也不知道這手機是叢赫贈送的,若是知道,估計早被他給摔掉了。
她疾步繞過桌子,撿起桌上的手機,轉身就走,對她而言,已經交代過了,也不算突兀。
她倉促離開,再一次把背影留給了祁墨,這一次,她的背影,跟剛纔有了很大的不同,宛若是狂風暴雨中凋零的枯殘花朵,柔弱無依如浮萍。
祁墨根本就沒有往紀無憂身上想,他只覺得這個女子的心境在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出了這家餐廳,叢笑的腦海中還盤旋着這個男人的那番話。
剛纔模糊的字眼,此刻分外清晰,一一在腦海中雕刻了出來。
“我知道我叫祁墨,不用你刻意提醒,你有這個閒情逸致跟我吵,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你的未婚夫上,以我之見,這個紀無憂對你的態度也是可有可無。若是哪天你牢牢拴住了他的心,我祁墨肯定二話不說爲你撐腰壓軸。”
她只聽到了最後那個男人的發話,他似乎跟祁穎熟識,因爲他說你的未婚夫,然後提了紀無憂,還有這個男人叫祁墨。
都姓祁,應該是祁家人。
看他的模樣,跟祁穎又沒什麼相同之處,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有沒血緣關係。
他對祁穎的態度似乎又不甚好,還有從他的話中,可以探得出來祁穎跟紀無憂關係並不牢固。短短的一席話,透露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
清澈的瞳眸中,無數思緒流光溢彩,一閃而逝。
儘管她不願意對自己承認,聽到紀無憂跟祁穎的關係不怎樣,還是讓她心裡有莫名的欣慰。
女人就是這樣,哪怕自己得不到,也不希望別人得到。
不過,不管怎樣而言,祁穎名義上是紀無憂的未婚妻,這一個身份,是自己費盡心思也不會得到的,說到底,她到底在起跑線上輸給了祁穎。
祁穎至少還有發揮餘地的空間,而自己,什麼也沒有。
“叢笑,叢笑……”
遠遠地,她就聽到周嶸熟悉而又驚喜的呼喚聲,她僵硬地,不情願地緩緩放鬆了脊背,擠出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