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忒孃的也敢自稱書法大家?!”那幅字剛一展開的瞬間,老爺子當即一臉的震驚之色,甚至被驚到差點兒一頭栽下輪椅!
“嗚呼哀哉啊!”驚怒之下,老爺子繼而又爆發出一聲近似抓狂般的咆哮,“這字醜得——簡直醜瞎了老夫這雙老眼啊!”
看起來,老爺子枉爲孔孟門徒啊……
孔大爺孟二爺啥時候教過弟子們說髒話,爆粗口,罵大街來着?
更何況,子不語怪力亂神嘛!
即便人家的那筆字寫得確實醜了點兒,怪了點兒,那也不能如此糟踐人家呀……
於是高歌同志不樂意了,怎麼說,那幾個字也是自己‘嘔心瀝血’的大作啊……
“我覺得挺好的嘛……絕對的古拙質樸,渾然天成啊……”
就這破字還……古拙質樸,渾然天成?!
老爺子當即目眥盡裂,幾欲吐血!
“呔——”隨着一聲暴喝,老爺子直接一招大力金剛開碑霹靂掌,將那幅字扯了個稀巴爛!
隨後覺得仍是不夠解恨,便又拿着柺棍兒一頓猛戳,最後再開動輪椅,前前後後地狠狠碾上幾個來回……
“你去——”撒潑盡興後,老爺子擡手捏了個劍訣,恨恨地指向高歌,“去把這個狂妄自大,妄自尊大……臭不要臉的書法大家,給我找來!琴棋書畫,乃是君子之道,卻被玷污至此!老夫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高歌同志白眼兒亂翻……
那個臭不要……那個書法大家就站在您老人家跟前兒呢……
“既然是君子之道,那就得遵行君子之禮呀……”不能再激下去了,不然老頭兒非暴斃當場不可,高歌只好委婉一說道,“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嘛……打打殺殺的,那是匹夫莽漢所爲呀……而且大家都是斯文人,以文會友纔是君子之風嘛……”
“那好!”老爺子左右掃過兩眼,最後虎目一瞪,衝着旁邊瞧熱鬧的彥修喝道,“去!快去給老夫備下筆墨紙硯來!”
彥修同志當即嬌軀一抖……
“我去,我去,我這就去……”
我了個去的!
這年頭兒,吃瓜羣衆也不容易啊……
四方八仙桌擡來,筆墨紙硯備好,老爺子大馬金刀地亮開架勢,大筆一揮——
德福之嘉!
“……”
這一回,老爺子行得是書畫大家趙子昂先生的行楷。
雖說老趙家的明君聖主沒有幾個,然而文藝青年倒是頗有幾個。
趙佶的瘦金體自不必多說,趙構也算是多才多藝,至於這位趙孟頫,趙子昂先生,於書法一道,更獨創一體……
高豐業老爺子顯然對‘趙體’極爲推崇,‘德福之嘉’四個字寫得外柔內剛,形體端秀而骨架勁挺,結構方正嚴謹,章法酣暢圓潤。
即便稱不上什麼書法大家,也絕對當得起書法二當家的了……
“唉……”高歌同志幽幽一嘆,很是委婉地恭維道,“老爺子,小子今日方纔知曉,何爲大方之家了……”
“哼!”老頭兒很是不屑地冷冷一哼,卻掩飾不住那一老臉的自得之意,“大方之家不敢當!不過還請族叔大人將小老兒這一幅拙作,拿去給你那位書法大家雅正一番!既然是書法同道中人,那就請他好好看看,何爲真正的書法之道!”
“老爺子請放心!”高歌同志當即語氣無比堅定道,“我一定會督促他,請來能工巧匠,把您的這幅墨寶鐫刻成匾!告辭!”
重重一抱拳,轉身溜之乎也……
“鐫,鐫刻成匾?”老頭兒懵了。
“老叔,您這是又被那臭小子給耍了呀……”一直在旁圍觀的德芳大姐,笑着跟老爺子說道,“興歌兒開始的時候不是說了嘛,他這是打算給德福求的幾個字呢!”
老爺子當即老淚縱橫……
“哇呀呀!氣煞老夫也——”沖天一聲暴喝後,老爺子將座下輪椅瞬間加速到70邁,舞起手中金絲盤龍棍,隨後嗷嗷叫着追殺了過去!
“……”
驅車趕去山上,將順利到手的‘德福之嘉’交給德福同志,並再三提醒他,鐫刻成匾後,務必要掛得高高的,不然會被高豐業那老頭兒用柺棍兒給捅下來……
德福同志自然是連連致謝,並且在歡喜之餘,又讓高歌走的時候再帶上幾隻山雞兔子,以表感激。
“這山上的飛禽走獸什麼的,幾乎被你給逮光了吧?”高歌問他。
“怎麼可能!”德福一臉的不以爲意,“山上的野啊雞一窩一窩的,兔子更是成羣成羣地滿山撒歡兒!前些年我還養了兩條細犬,比這會兒逮得還厲害呢!不過今年白搭了,那三條狗逮兔子白搭,吃兔子倒是不白搭!”
“呵呵……”高歌笑着說道,“你這一年下來,連玩兒帶耍的,也不少劃拉啊!”
“哈哈哈!”德福同志甚爲開心地笑道,“每年的山雞野兔,斑鳩鵪鶉什麼的,怎麼着也能賣它個三兩萬!這不,剛給德嘉弄了身兔絨皮衣!”
“興歌兒!”正說着呢,就見着一隻雪白雪白的大兔子,蹦蹦跳跳着跑了過來。
德嘉女士穿着一身短款的兔絨小皮衣,很是顯擺地在高歌面前扭了又扭……
毛絨絨的,蠻好看。
只不過如果把頭上的滑雪帽換成兩片白菜幫子,扮成兔啊女郎的話,想必會更好看……
既然人家都這般顯擺了,那就不能駁了人家的顏面,必須得趕緊給人家捧捧場,好歹奉承一下嘛……
“確實是個好東西呀……”高歌故作一臉豔羨道,“這玩意兒可不便宜吧?”
“那可不!三萬多呢!”德嘉女士很是誇張地昂着個小腦袋,隨後卻又一臉的嗔怨之色,“都怪德福了啦!不讓他買,他非要給我買!花了三萬……三萬多呢!”
好了好了,大姐,某家已經知道這玩意兒價值不菲了……
雖說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可您也用不着扯着個脖子說得如此誇張又囂張吧?
“呵呵……”乾笑兩聲後,高歌決定稍稍打擊一下她的囂張氣焰,“哎呀……這玩意兒防風又防寒的,確實不錯呢……可就是不知道,防雨防水不?”
“防雨防水?”德嘉妹子先是狠狠一怔,隨即小手一擺,“肯定防水了啦!你見過下雨天打傘的兔子麼?”
好吧,你贏了,大妹子……
“……”
眼前的德福同志一臉寵溺地看向自家婆娘,德嘉妹子更是一臉幸福地偎依在自家男人身邊,倒也算得上是絕對的‘郎財女貌’……
實在不忍破壞這恩恩愛愛的一幕,高歌只好轉開話題道:“你們兩口子,這又忙什麼呢?”
德福抖了抖手上的一份圖紙,笑着解釋道:“這不馬上就要再起一座大木屋子,作婚房用嘛,我這兒正盤算着到時候把那太陽能充電板,換一套更大功率的呢!不然的話,家用電器太多,電量供不上,蓄電池也帶不動。”
山上沒有通電,德福一直用的太陽能發電組。
雖說投入大了點兒,不過用着倒也方便……
“如果給農莊也裝配一套的話,你看可行不?”高歌笑着問道。
“白搭……”德福很是乾脆道,“光是那電動遊艇的充電樁都帶不動,更何況農莊的廚房用電更兇,只能用電網。”
二人正說着,就見德嘉女士已經脫去了那一身兔皮,轉而換上一件大圍裙來。
“呃……”高歌愕然問道,“這麼早……就要做午飯去?”
哪知道只隨口這麼一問,居然把德嘉妹子問了個潸然欲泣……
“如今我整天整天的,除了做飯還是做飯……”德嘉妹子淚眼婆娑道,“你知道麼?昨晚我在大鍋竈上,整整蒸下了22只大包子啊……我就挑了其中兩個最小的,已經吃得飽飽的了……可那兩頭豬,卻整整吃下了20個,20個大包子啊……”
好吧,重要事情說三遍……
“……”
“呵呵……20個大包子啊……”高歌把第三遍給她補上,笑着看向眼前的那頭豬。
德福一臉尷尬地看向自家婆娘,歉然笑道:“其實真心委屈了德嘉……白天隨着我跟德寶上山下地,忙完了外頭還要趕緊回家做飯做家務……山上一年到頭離不開人手,想要陪她好好出去轉轉都……”
“你個笨蛋!說這些幹嘛呀……”德嘉妹子一臉的感動與幸福,卻又恨恨地捶了他一拳,“別忘了!你可答應了我,還要買一雙小皮靴呢!”
“好好好!”德福同志一臉開心着鄭重應允,“買!要啥買啥!只要你要,只要哥有!如果哥沒有,那就,那就……把哥拿去賣了換錢!”
“笨蛋!”德嘉女士又是恨恨地丟來一拳頭,“就你這樣的吃貨,人家收廢品的都不稀罕呢!”
“呵呵……”德福同志憨憨一笑,甚爲享受得挨下自家婆娘的拳腳……
“……”
樸素人生的飲食男女,只求一份最樸素的愛情,最樸素的生活便足矣……
德福愛着德嘉,不僅因爲德嘉年輕貌美,更因爲她可以與自己同甘共苦,不離不棄。
德嘉愛着德福,也不僅僅因爲德福年少多金,更因爲他可以成爲自己最堅實的依靠,最忠貞的伴侶……
這年頭兒,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漂亮女人倒是常有,然而肯於上山下鄉務工務農的漂亮女人,卻不常有……
同樣,有錢就是不變壞的好男人,也不怎麼常見……
天涯處處是芳草,爲何不在身邊找?
而且對於兔子來說,既然窩邊就有草,那又何必滿山跑?
傻兔子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