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鐵籠裡散發着難聞的腐臭味,還有動物糞便的味道,直薰得她眼淚直流。
一絲光線都沒有,腳下有些微的柔軟,像鋪了乾草,草叢中不時發出悉悉索索的小動物鑽動的聲音,讓她不敢坐下,乾乾地站了數個鐘頭。
腹中的孩子已經有四個月了,微微隆起的腹部變得光滑堅挺,像吃多了飯一樣。長時間的站立令她很是吃不消,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滴。
努力地將身體重量移向撐在鐵欄處的手上,不久前的一幕再次迴歸腦海。
南宮寒野不僅打了她一巴掌,還要她承認就是自己推的奶奶。他說得有多麼光明正大,冠冕堂皇,說什麼做錯了事就應該承認,這樣纔會放過自己一馬。
她什麼事都沒有做,爲什麼要承認?
洛映水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她睜圓一對怒目勇敢地與他對視,就算自己會燒死在他的怒火中也再所不惜。
“你不過是因爲我無心的過錯,毀掉了你的幸福,而想無盡地處罰我罷了。南宮寒野,要殺要剮隨你便,何必要裝得這樣假惺惺的。”她口不擇言,將這幾個月裡所有的想法盡數吐出。
“你可以忽視掉所有人的過錯,可以不分清紅皁白地對我予以責罰,不就是想報復我嗎?好吧,你就衝着我來吧,願意的話,把我的命拿去!”
她無比憤怒地衝向他,要和他做一番殊死相鬥,而最後,只像一個斷了線的風箏,被高高拋起,重重摔向牆角。
在尚未完全清醒的時候,她聽到南宮寒野滿含怒火的命令。“給我押回去,關進籠子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去看她!”
就這樣,她被關了進來。頭頂因爲撞擊過牆面,還不時地發痛,洛映水到現在都還理不清思路。
她一慣都是乖巧而軟弱的,面對着南宮別墅上上下下人的欺負,儘可能地忍讓,卻爲何會當着南宮寒野的面發這樣大的火?
是因爲有了他的孩子的緣故嗎?
不,這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緊緊摟着腹部,宣示着孩子的所有權,洛映水身體疲軟得尤如壓了幾千斤重物,最終支持不住的她癱倒在草堆上。
頭痛欲裂,身體因爲曾經遭受過重創而難受極了。腹部鼓鼓的,冰冷冰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襲來。腹中的胎兒已經好久沒動了,洛映水不由得擔心起來,會不會剛剛摔下來時受到了影響,或者傷着了?
她輕輕地拍打冷冰冰的腹部,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孩子?”她艱難地輕呼,喉嚨像着了火似的,難受極了。她的聲音裡透着嘶啞,語氣裡表明着虛弱,但整個人卻是無比的焦急。
“孩子。”她再次呼喚,更重一些地拍打腹部。天啦,孩子如果出了事,如果……
她不敢想象,整個身體伏在地面,只用頭撞擊着鐵籠。“我要出去!”她害怕極了,巨大的悲痛襲捲而來,眼淚嘩嘩地伴着冷汗滾下來,落入草叢,傳來細小的淚滴落地的聲音,越來越多……
就在她差不多要絕望的時候,聽到了卡拉拉的拉門聲,很快,眼前一亮,有人來了。
洛映水閉緊眼睛,長時間的黑暗讓她一時無法適應強烈的亮光。她的臉此時蒼白如紙,盡顯痛苦,摟着腹部的手在不斷地顫抖,白了的脣也同樣在抖。
“少爺派我來看你。”冷冷的,沒有溫度的聲音響起,洛映水聽得出來,正是紅姐的聲音。
洛映水迎着光線,勉強地睜開眼,紅姐站在欄外她的頭頂處,看到她狼狽的模樣,平靜如水的眼睛閃了閃,又歸復平靜。
“少……爺?”洛映水的腦袋一時無法運轉,她思索着這個被稱爲少爺的人到底是誰。
“是的,少爺。”還是沒有溫度的聲音,卻起到了極好的提醒作用。洛映水慘然一笑,哦,她想起來了,紅姐的少爺正是她的惡魔,一個時刻不忘將她置於水深火熱中油煎鍋炒的閻王,一個將她的自尊踩得支離破碎屍骨無存的撒旦!還是一個……她腹中孩子的父親。
孩子?她再一次拍動腹部,肚子依舊冰冷,卻出人意料地傳來了細碎的蠕動。
哦,它還在!鬆了一口氣的洛映水長長一舒,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顯得詭異而神秘。
紅姐依舊不動聲色,即使面對洛映紅奇怪的舉止,她仍然保持着嚴肅而冰冷的表情。
“洛小姐,少爺希望您能承認自己的錯,這樣,他纔會放了你。”
紅姐的話讓洛映水忍不住加深了那個笑,她嘶啞的呵呵呵的聲音響起在這狹小的空間,傳來細微的迴音。這笑與其說是笑,倒不如說是在哭,大滴大滴的眼淚再度滑下,她狠狠地一捶籠杆,手腕傳來尖銳的痛楚。
“洛小姐,我覺得您應該承認。”紅姐的眼睛盯在了她的小腹處,建議道。不過,馬上遭到了洛映水的拒絕。
“紅姐,如果你沒有做錯事,卻有人硬逼着你承認,你會承認嗎?”她無禮地反問着紅姐,擺正身體,用絕望而堅定的目光盯着紅姐平靜若水的臉龐,似乎想從這張臉上看出些什麼。
“有時候,承認錯誤並不是因爲錯誤本身,而是爲了更重要的事情,洛小姐的身體自己清楚,如果一直在這裡呆下去,會對你所重視的東西造成極大的傷害,所以……”
紅姐沒有再說下去,洛映水已經嚇呆了。她的話,她的眼神……
難道她知道自己懷孕的事了?可作爲南宮寒野的管家,她如果知道的話,爲何不向老闆報告呢?
疑團升起,她緊張地盯着紅姐的臉,注視着她眼中細小的動作。但紅姐早已收回目光,平靜得如一塊石頭般站在那裡。
洛映水想問清楚,卻不敢問,她怕紅姐真的知道了她的秘密,這是一個難以啓齒的問題,只要一出口,孩子的危險程度就會加重!
“你這是……什麼意思?”洛映水不再憤怒,她試探着,就如淌水過河一般,謹慎得不敢錯過紅姐的哪怕一個細小的動作。
“洛小姐,豪門家族,要學會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自保。少爺不過讓你承認罪行,這樣便可保住自己,當然,還有你想保護的別的東西。”意味深長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腹部,洛映水幾乎可以肯定,紅姐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
“所以……,我想,聰明如你一定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時間靜止一般,洛映水緊緊地盯了紅姐足足一分鐘,她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並感受着孩子在腹中滑動的足跡……
紅姐說得或許沒錯,承認錯誤於她,太殘忍了一些,但對孩子,則是最好的保護。洛映水機械般地點點頭,下定決心似的道:“好,我認錯。”
洛映水被帶到了南宮寒野的書房,他剛剛結束一場電視會談,這會兒揪緊的眉頭尚未放開,陰沉着面孔,若有所思地擎一杯紅酒,細細品嚐。
看到面色慘白,衣着不整的洛映水,他的眼睛閃了閃,越過她,看向紅姐。
“怎麼?”
“洛小姐說她想清楚了,決定向您承認錯誤。”就算比南宮寒野年長不少,紅姐依舊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好,讓她自己說!”身體一轉,連同真皮沙發一起背對着她們。
紅姐將洛映水推推,向她示意。
雖然下定了決心,可真要親自抹黑自己,說出違心的話來時,洛映水還是感覺到了困難。她艱難地嚥了半天的口水,最終才輕聲道:“奶奶……是……我撞的。”
“道歉!”背對着她們的身體發出這樣的命令。
“我……”脣抿了再抿,手握了再握,眼眶中的淚倔強地不肯滑下。她強忍着眼淚,雙脣輕啓。“對……不起!”
挺直的脊背與謙卑的話語格格不入,她的整個身體在反抗,每個細胞在鳴冤,這一切,南宮寒野都看不到。
“紅姐。”南宮寒野終於轉回了身體,不曾再看她一眼,“去醫院找一個專業護士回來照顧奶奶,以後,奶奶的地盤,她,不能再踏進半步!”
搖搖手指,直接判了她死刑。洛映水咽咽口水,想要爭辯,卻被紅姐的一記目光所制止。
“以後,她就負責院子的清潔工作。”
揮一揮手,嫌惡般將她們支了出來。
洛映水呆呆地站在院子裡,整個靈魂出鞘了般,只剩下一副空空的骨架。逃離了那個暗無天日的牢籠,現在,她進入到一個無底的地獄,而這地獄,正是自己挖下的。
她甚至開始後起悔來,後悔要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南宮寒野現在一定很開心吧,可以將她傷得體無完膚,可以爲他最爲可親可愛的女人報仇,他一定覺得解氣極了吧。
離開的紅姐很快走了回來,手裡端着一個盤子。
“吃飯吧,要活下去,總要吃的。”隨手將盤子放在一個花壇上,她轉身走遠。
“紅姐。”洛映水叫住了她,真心地道:“謝謝。”
紅姐連頭都沒有回,微微一點頭,離開了她的視線。
撫着發痛的肩膀,洛映水皺起細眉,朝樓上走去。好久沒有幹粗活,再加上懷孕的緣故,她很容易就感到累。掃完不小的一個院子,她全身的骨頭痛得就像要散架一般。
在樓梯盡頭,她停下了腳步,安妮和Harry站在過道里,兩個人正在那裡交談。要回房間務必要從她們身邊走過,洛映水將身體退了回來,等在那裡。
Harry優雅地晃動着頭髮卷卷的腦袋,直將一對長耳環晃得搖來搖去。習慣於將發側扎,耳環剛好露出來,襯托出完美而修長的脖子。
她刻意在安妮面前展示她的耳環,還不忘用小手捋捋,以便於安妮看得更加真切。
“怎麼樣?漂亮吧。”她笑得開懷,完全不將安妮放在眼裡。“這是野送的,生日禮物。”
將身體放低,斜靠在牆邊,這樣,安妮才能看到她的頭頂。近一米七安妮站在一米七八的Harry面前,總顯得氣勢不足。
有意擡高胸脯,安妮用完美的身材向她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