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周炎賓待我十分上心,惹得府內衆人疑心不已。自放出懷有身孕的消息後,府裡的人便見風使舵,全都巴結我來了。
就連前陣子還對我冷眉冷眼的婆婆,也時常來到我的碎玉軒走動。我瞧着他們一張張虛僞討厭的嘴臉,完全懶得應對,尤其是那四房姨娘。
“我就說姐姐是個有福氣的,不可能被某些人比下去的。落花苑那位,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二姨娘輕蔑說道。
“就是。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這些天啊,仗着肚子裡的孩子有了老夫人撐腰,橫行後院無人敢管,真是囂張可憎!”
“呵呵,她也就囂張那幾天而已。咱們大夫人懷的,可比她肚子裡的那個金貴多了!現在,已經不是她二房一枝獨秀了!”
幾人語氣憤慨,說到底還不是因爲嫉妒?我靜默地聽着,不置一詞。環顧的目光最後落在夏蓮那張惆悵的美人臉上,淡淡地問道:“四姨娘怎麼了?”
驀然被提名,夏蓮微驚,忙垂下頭說道:“妾身無事,謝大夫人關心。”
我看着她纖細若柳的身姿,心中瞭然。她,和在座的幾位,都渴望懷上週炎賓的孩子。可,周炎賓不喜庶出的孩子,便在每次房事後,給她們喝了避子湯。是以,在周家,除去平妻,妾室是沒有資格受孕的。
入了秋之後,夜幕降臨得很早。
我蓋着被子半躺在羅漢牀上繡着衣裳,隨意問道:“今晚他歇哪了?”
“呃……”春喜頭一次難以啓齒。
我收了針線,說:“在蓮香閣?”
春喜小心地看了我一眼,點頭。
我驀地嗤笑出聲。人啊,不管做什麼事,都要靠自己,指望別人算什麼?夏蓮雖是從我這邊過去的丫鬟,雖然她大多事情都聽命於我。但,只要是個人,就不會沒有野心,沒有追求。而我,竟天真到去指望一個有野心的丫鬟替我辦事。
近來,我和徐清雪同一時間懷了身孕,是以,侍候周炎賓就寢的事務,便落到那四房妾室頭上。而我萬萬沒想到,那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原來竟是那三房妾室當中,最有手段的一個。
周炎賓,已經連續在她房裡歇過兩宿了。
“春喜,你也跟着我挺長一段時間了,年紀也不小。我若得空,就幫你尋一門親事吧?”
原以爲春喜會很歡喜,誰知她竟惶恐地下跪,“奴婢絕不會像夏蓮一樣背叛夫人的,求夫人讓奴婢繼續留在您的身邊!”
我輕撫她的雲鬢,低嘆,“我已不是王家郡主,跟着我,以後不見得能有好日子過。”
春喜正要說些什麼,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待春喜去開門,驀然見到一張從未意料到的臉龐,頓時驚呼出聲。
我回頭看去,見是周炎賓,心裡也有些意外。斂了斂神,我道:“夫君今晚好生空閒,竟上我碎玉軒來了。”
他不介意我語氣裡的不善,只是說:“別熬夜太晚,早點睡。”
聽到他這番輕柔的的話語,我心裡咯噔一聲,不知怎的,感覺有些怪異。
他起身抽掉我手上正在縫補的布塊,直接將我抱上牀榻,在我以爲他想對我做那事的時候,卻聽見他說:“今晚,我陪你睡。”
說完,他摟緊我,就這樣閉目而眠。
我不知他大半夜突然抽了什麼風,但我想,他一定不是良心發現了,決定對我這個髮妻好一些,或者說是突然喜歡上我。所以我知道,他對我,大概是因爲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