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聽了齊氏的話,卻覺得無比委屈。
老太太公正?她偏心大姑娘可是人人都看在眼裡的,什麼公正,都是做給人家看的罷了。要不然怎麼同樣都是孫女兒,沒了親孃,大姑娘就要養在身邊,照顧的無微不至。
而麗娘呢,就扔到了一邊,要不是有奶孃傾力照顧,只怕早就命喪黃泉了,還能坐在這裡說話?
又要做出什麼公平的樣子出來,直讓人覺得太假了。
大姐姐金尊玉貴也就不說了,可是,難道她高興起來,就得讓所有人都陪着高興不成?
麗娘一來是因爲在病中,心緒本來就不好,二來心裡也一直有個結沒解開,自然就鑽了牛角尖。
剛剛心裡還難受着呢,又要聽齊氏教導自己,口不擇言便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齊氏聽了忙去捂嘉孃的嘴,這樣的話,若是讓人聽到了——別人不說,就是老太太指派來的兩個貼身丫鬟可就在外頭伺候呢。
聽到四姑娘對老太太和大姑娘都有這麼大意見,回頭一狀告到老太太那兒,四姑娘就更不用在府上做人了。
從前人人都因爲四姑娘的身份,又沒人理會,便處處作賤,後來四姑娘和大姑娘關係好了,得了老太太照拂,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
再說上次也已經將二姨娘徹底的得罪了,再惹了老太太,那就真沒人看顧了,又怎能讓齊氏不擔心。
可是,看到麗娘小臉兒滿臉淚痕,又覺得不忍心。
孩子的話雖然直白,卻是實話。
老太太也確然是偏心,麗孃的話沒說錯。大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從小沒了孃親,可大姑娘是個什麼樣子,同爲千金的四姑娘又是個什麼樣子,長了心的人都能看到,這樣也的確是偏心。
可要站在齊氏的立場上看,老太太做的倒也不能算是錯。說到底,大姑娘是府上的嫡女,親孃是安國公府的小女兒,金尊玉貴的,又得侯爺愛重,更是和老太太婆媳關係十分融洽。
無奈難產早逝,留下這麼兩個小苗兒。
而四姑娘的生母只不過是府上的一個侍女,懷上四姑娘也
不過是因爲定國侯一夜酒後亂性的結果。
無論從倫理還是從感情上,老太太更親近大姑娘,都沒有錯。
這只是理性的看法。齊氏帶入四姑娘這些年的遭遇來看,從感情上自然是偏向四姑娘,心裡也覺得老太太是有一點心口不一的。
可是,四姑娘是個小孩子,本來就鑽牛角尖,要是齊氏在順着她的話說下去,到時候,麗娘對老太太心生不滿,面上露出一二來,日後怎麼能好過。
便只勸慰道:“姑娘可別這麼說,您日後還要倚靠老太太給您撐腰呢,偏心這種事情只在心裡看重與否罷了,人心都是肉做的,您多親近老太太,難道老太太就不對您好了?”
被齊氏捂住嘴的麗娘眼中還閃着淚光,剛剛也的確是自己衝動了,纔會口不擇言,聽了齊氏的話,麗娘倒是安靜了下來,點了點頭,眼中泛着點點淚光,乖巧道:“知道了。”
齊氏反手將麗娘摟在懷裡,撫摸着她的小臉兒道:“姑娘說說,爲什麼不想去龍舟賽,奶孃看你倒是十分嚮往啊,怎麼拂了大姑娘的好意。”
麗娘眨巴了幾下眼睛,依偎在齊氏懷裡。剛剛記事的時候,麗娘覺得齊氏的懷抱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晚上睡覺的時候,覺得沒有這個懷抱就睡不安穩。
如今躲在齊氏的懷抱裡,好像心扉也被打開了,悶聲道:“就是不想去,那麼多的人,大姐姐身份尊貴,自然不會給人瞧不起,但我就不一樣了。”
齊氏低頭看了一眼麗娘,柔聲道:“怎麼會呢?姑娘也是定國侯府的小姐,和大姑娘又有什麼區別?”
麗娘將頭埋在齊氏懷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只能聲音有些悶悶不樂:“不一樣啊,大姐姐的生母身份尊貴,麗娘呢?怎麼能和大姐姐相提並論。”
齊氏恍然大悟,原來癥結還在這個上頭,原本以爲小孩子不記事,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一兩天,自己也就忘了,沒想到到現在還惦記着這件事情,都快成了心病了。
“姑娘這些日子病着不想出門見人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齊氏低頭看了一眼麗娘道:“姑娘是不是打心眼
兒裡就不想病好了出去見人,所以大夫怎麼治也治不好?”
麗娘不敢擡頭看齊氏的眼睛,小小的姑娘被揭穿了心思,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齊氏瞭然於心,大約所謂的心病也就是這樣了吧,便嘆了一口氣道:“姑娘這麼想可不好,雖說身份有別,可人活着好不好,又不是隻看一個身份啊,難道姑娘這麼避着不見人,就能改變現在的狀況了?”
聽見齊氏的話,麗娘覺得有幾分道理,卻仍舊將頭埋在齊氏懷裡,不肯擡頭,似乎在用無聲的動作坐着對抗,堅持自己的道理。
齊氏又道:“姑娘這樣消極的逃避,最終只能落得一個結果——那就是讓所有看不起姑娘的人更加堅信自己的眼光,人家會說‘看啊,庶女就是不一樣,身份低下,還這樣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氣’,姑娘想被人這樣說不成?”
麗娘在齊氏懷裡搖了搖頭,擡頭看她道:“可是,不見她們就聽不到那些話了呀,反正也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
齊氏見麗娘終於擡起了偷,心中欣慰,笑道:“那姑娘說,要是去見了那些人,便會親耳聽到她們敢當着姑娘面編排你了不成?”
麗娘想了想,好像除了那次無意間在園子裡聽到兩個婆子說的那些話,還真沒有人敢當着她的面說這些的。
看着麗娘若有所思的樣子,齊氏又繼續道:“姑娘大可不必將那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嫡庶差別又怎樣。就算外頭再看重這些,您到底還是侯府的小姐,有些人倒是正兒八經的嫡出,連給您提鞋也是不配的!……”
齊氏又對麗娘道:“那些身份不夠的人,是不敢到您跟前亂嚼舌根子的,要是誰敢在您跟前說,您大可以告到老太太跟前去,求她替您做主。您可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姐,難道要聽那些沒所謂的人胡言亂語不成?”
麗娘想了想,又問道:“若是那人自己身份也貴重呢?當着面說出口這樣的話,又該怎麼辦?”
齊氏笑了笑,替麗娘攏了攏頭大:“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凡是有身份的人,都會自矜身份,不會當着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的!……”
(本章完)